是的,在阿笙看来,那得陇望蜀的阿锄就是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着锅里的。
双桃连同百叶恐怕都只不过被他视作了囊中之物,而那天阿锄对阿笙所说的“你嫁给我”也应当是一时情急,只为了能胁迫她,不把双桃的事情告诉与他有媒妁之言的百叶姐姐而已。
真是丝毫不要脸面了。
异位而处,要是阿笙是双桃的话,怕是宁肯绞了头发扮作男郞,偷走自己的身契偷跑出城,都不愿意留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鬼地方。
但是双桃毕竟不是阿笙。
她婉约对着崔姑母行个礼,声音细柔:“夫人,您不是要阿笙去青仁堂,抓些荷叶与佩兰的草药,用来泡在汤里濯洗的吗?”
端午节这天,要在午日以兰汤沐浴,用佩兰、荷叶加以艾草与凤仙花一起煮,得以祛除邪气与病气,寓以接下来的一年都康健。
崔姑母似乎也被双桃的话点醒,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地拍下手,温和道:“阿笙,麻烦你去抓这两剂草药,遇到的话,再带回来些上次的咸口团子,好像是什么蛋黄肉松的。”
自从那次寒食节,从釉梅那里吃过一次青团子后,阿笙便念念不忘,有时间休沐的话总是去找她再买些,顺便叙叙话。
以阿笙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子经验来看,那釉梅和戏楼的鲍上达鲍二公子,绝对有些郎情妾意。
别看那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可再细品品,那都是眉目传情啊。
说来,因着崔姑母身旁伺候的人少,翠柳坠井,花锦被崔大夫人讨要去,也一直没来人牙子送进来些新婢女。
崔姑母又是个嗜清净的性子,不愿意再去找大夫人招惹麻烦的,这段时间也就只有她们几个伺候,所以阿笙也有大半个月没出过府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提,想起那油润香绵的口感,阿笙还真有些口舌生津。
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阿笙还是点头笑着应声是,也没有回寝屋换件衣裳便出门了。
将端午节特意用来辟邪祈福的朱索缠绕在手臂上,阿笙揣着小荷包出门了。
于是,“您是个郎中?”
青仁堂内,那穿着灰色布衣正归拢草药的,可不是上回寒食节给阿笙和双桃撰写一百两借据的,碎嘴书生嘛。
怎么一转眼,倒是成了个郎中?
灰衣郎中看她瞥她一眼,失声:“你不是那位坐地起价的女郎吗?”
他自知失言,尴尬道:“那天只不过是药铺歇业,我闲着无聊才摆了个摊,不然总觉得当年的秀才是白考了。”
真是有趣,能够及第做个秀才、进官加爵,居然掉头来甘愿守在药铺里做个小小的郎中。
不过,阿笙闻言也不气,还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搁在柜台上面的香囊。
她的嗅觉极为敏锐,在诸多草药围绕之下,依旧能从那绣着枸橼子花纹的香囊中,辨识出除了香橼与菖蒲、川芎的香气之外,还有淡淡的梅花味道。
旁的大事阿笙也许记不清,唯有在一些奇怪的细枝末节上,她却总是能记得清清楚楚。
阿笙便直接问出来,“这香囊是从釉梅那里得来的吗?”
“什么釉梅?”没想到的是,灰衣郎中一脸迷茫,“是新草药的名字吗?”
简直是读书读傻了。
阿笙耐心地解释:“便是个背着篓总会在那戏楼旁卖些新奇物件的女郎,之前应该还沿街叫卖过青团子,是肉松蛋黄馅料的。”
说到这里,这郎中想起来了,因着那青团子味道香甜酥软,其他地方还见不到,因而他也难得还留下了几分印象。
他长长地啊了一声:“不是的,这香囊是范家的小厮赠给我的。因着我卖给他们家郎君的,草果与葛根花制成的解酒药十分有效,所以他特意来答谢我的。”
果然是书生出身的郎中,他还引经据典的掉起书袋子,“这两味药能解酒毒不说,还治饱胀呕吐。《脾胃论》中就有记载,说这草药有解酲的功效。除此以外,我还依照着《滇南本草》里面加黄连与粉草的原本药方子改进了一下,加了些蜜合成甜口丸子,不会服下的时候还能觉察出原本的苦味。”
“停停停,”阿笙对这些蜜丸子不感兴趣,她将兰汤所需的药材说出来后,无奈问道,“您既然对釉梅有印象,可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哪里出摊?”
这么烈日炎炎的晴天,在外面一条街一条巷地搜索,可是会要了人的命的。
“说起来,我也挺久没有见过她了。”细细咂摸一下,郎中不确定地道,“不过听闻,她好似已经嫁人了。为人妇者,可能就不太方便抛头露面了,毕竟她的夫主家也是有权有势的,不可能让自家的媳妇还出来街头叫卖吧。”
说的也是。
鲍家确实是书香门第,在涿郡也称得上是望族,然而鲍家二少爷不是已经决定离开家族庇护,单独出来开戏楼了?
莫不成是妥协之后,他们又重归家族了?
说到这里,阿笙便直接问:“说起来,那鲍二少爷开的戏楼可该怎么办?”
鲍家是礼书世家,怕是绝不会允许家中子弟出来,做在他们眼中“下九流”的行当。
郎中已经替她抓好药,闻言思忖了一会儿:“这我不是很清楚,你要不出去后再问问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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