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笙总是盼着公子好的。
就像公子觉得她配得上所有的郎君,阿笙也认为公子值得世间最温婉的女郎相配。
哪怕从此两人相行渐远,从此走的道路轨迹也再难相交,崔珩晏也不再是如从前那般,是她一个人的公子。
阿笙也心甘情愿。
哪怕再难过,阿笙也盼着崔珩晏能令所有人都顶礼膜拜,令所有人都能知道他是这般好的人。
公子本就该众星攒月、万众瞩目的。
“可是我不想要。”崔珩晏轻声道。
不想要什么?
不待阿笙愣住、疑惑反驳些什么,他低垂下墨黑的睫毛,细密的影子根根垂落在手腕上的绷带之间:“我昨天没有吃饭,今天也没有用好早膳,阿笙都不心疼我的吗?”
这下,阿笙原来的话再讲不出,她嘴巴都抿在一起,声音变得冷下来:“公子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
她推开门扉想去买些膳食,就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小厮阿余正翻着她新买的话本子、吸溜溜喝着茶水,还大嚼着公子要的木樨糕。
忽然看到阿笙出来,阿余嘴巴里的甜糕差点没掉出来:“阿笙姐姐,你怎地忽然出来了?”
吓死他了。
小厮阿余之前被公子直接关在门外头后,那可真的是又饿又气。
他也还没用早膳呢!
将手里捧着的一堆奇奇怪怪、八成公子再也不会翻一眼的东西撂到一旁,他恶狠狠踢了一脚,就听到其中的一只铃铛传出来清脆的响声。
这是刚才崔珩晏在铺子旁心不在焉拿一个糖人的时候,那摊主大娘以为公子有什么妹妹弟弟,因着公子神清骨秀,还特特赠送给他的。
阿余只想摇头,这个只看皮相的年代啊,真是人心不古。
到头来,这些东西还不得是他来拿!
每当这个时候,阿余就格外想念自己的同僚,可惜阿裕现在又被公子给派到南方去了。
没有了对比,阿余只觉得自己现在是生活在被欺压的最底层。
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估摸着公子和阿笙好一会儿不会吵完,阿余索性蹲在一旁滋溜起茶水、嚼起来糕点了,还翻了翻男人和男人相恋的话本子。
看得他是又皱眉毛咂舌,又控制不住自己地往下翻。
还别说,有点意思。
就在兴致正高的时候,门扉忽然被推开了,吓得阿余连小命都差点要去了半条。
看到他这副面如土色的样子,阿笙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掩过半边门,轻声道:“公子饿了,我下去买些吃食。”
“别别别,”阿余拍拍衣衫上的糕点屑,忙不迭摇头,“我去,阿笙姐姐您回去和公子坐。”
不等阿笙说些什么,就听到公子雅淡的声音传过来:“阿笙,你还没有吩咐完阿余吗?叫这臭小子滚进来,他是不是又在躲懒!”
眼瞅着崔珩晏向着门的方向走过来,阿余赶紧高声答道:“小的这就去,还是从前公子惯用的那些样式吗?”
“再添一道清汤雪耳,你家公子现在气郁攻心,都快得心绞痛了。”
声音愤懑的崔珩晏那道颀长的身影,都逼近了门扉贴着的麻纸上,她再调头瞧一眼满脸惊慌、点心屑还没擦干净的小厮阿余。
重重叹口气,心软的阿笙开了半道门,自己闪身回去,冷声道:“气郁攻心就该吃药,公子你是不是又嫌苦,不用药了?”
阿余慌忙拿着钱袋跑了,心里默念:该,公子你就是该。一山更比一山高,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呸,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得让阿笙姐姐这种狠角色来折腾你才对。
不过阿余还是在内心替自家公子辩驳了一句:虽然崔珩晏确实不太好伺候,但是用药这种事情还是不用催的。
再苦再难喝的药,哪怕阿余他自己不过是闻着味,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到一起,公子他都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从未叫过苦的。
因着崔珩晏是这家茶馆的常客,又兼是在雅阁,掌柜的同意后,阿余堂而皇之将菜点都摆上了花梨木制的茶桌。
要是茶客发现了这样暴敛天物的事情,怕是鼻子都要气歪。
这膳食公子没用太多,倒是阿笙没忍住,又用了不少。
倒不是她有多嘴馋,而是这些菜式恰好道道都是嗜甜的阿笙最爱。
又是奶油菠萝球,又是蜜汁烧乳猪,又是甜酱片皮鸭,还有杏仁豆腐和鲜奶冻。
甚至还有糖椰角。
这让阿笙怎么能控制住?
阿笙一边剥甜橙美其名曰为“消食”,一边还不忘指控崔珩晏:“公子为什么不好好用膳,当初承诺我的全不做数嘛?”
她真的要伤心了,每次崔珩晏都这样,嘴巴上保证得很好,到末了什么都不做。
阿笙可算明白当时教自己吹笛的女先生心情,这可太不是滋味了。
崔珩晏可不会轻易接受这番指控,他愤愤道:“不只是徒儿,小师父也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情。”
阿笙用被汁水染过的葱白手指点点自己,柔柔问:“那公子是在怪为师吗?”
“哼,”崔珩晏望一眼她,别扭地勉勉强强道,“那就算我们扯平。”
阿笙却不依:“我顶多只是一件事没有完成,而且还是机缘巧合。公子呢?说的就没有一件办到的,叫着师父,结果自己还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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