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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杀意, 他想杀了孟子方。
    “柔儿别怕。
    孟子方闲闲开口,哪怕这番情形似乎仍有恃无恐, 笑盈盈地转眼看赵谨克, 恣意放肆, “赵兄素来顾大局,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是不是,赵兄?”
    晋王元庸狼子野心,幼帝却还不知事,是以先帝临死前才会下旨逼赵家和季家联姻, 联手制衡元庸。可那一纸婚书原就收效甚微,赵家和季家都是各有心思,从来没明说过会联手,此时赵谨克动他无疑是断了那点联盟的苗头。
    昌安侯府会不会先倒不知道,宫里的幼帝和赵太后却肯定首当其冲。
    家族门庭,江山社稷都在他这个嫡子一个人的肩上,到底,赵谨克身上的桎梏比他多多了。
    “呵。”
    赵谨克轻笑一声,恨吗?怒吗?不甘吗?
    功名利禄,家门复兴,人生在世挣不脱的枷锁何其多,可今生今世能牵绊住他的,唯一人。
    “孟兄说的在理,倒是点醒了我。”赵谨克忽然放下剑抛给京九,紧紧揽住臂弯中的季柔。
    “总归是要先顾全那些重要的,才轮得上那些次要的。”
    他不能前功尽弃,他马上就要带着季柔脱身出来了,绝不能再带着季柔重新陷入那些恩怨的沼泽。
    他的娘子,不应该再沾上那些恶心的东西,她的眼睛和心,都不该再看到那些阴暗丑陋的东西。
    “夜深了,送孟公子出去。”
    夜的确深了,万籁寂静,整座宅子安静得可怕,普通的仆役让护卫们剑拔弩张的气势吓住了,大约没有想过那些平日里与他们一样拿着扫帚花锄的人竟有那般修罗气势,而主家发起怒来,似也是要伏尸千里的架势。
    院里的杯盘摊着无人收拾,只有月光静静洒落,人都撤了干干净净,屋里也没有灯火,赵谨克推开门进了屋中,似是忽然让人抽干了力气,双手无力地撑在八仙桌上。
    纵使最后占住了一丝上风,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的伪装。
    他败了,从他拔剑开始便一败涂地。
    他脑中充斥的都是前世的旧事,怒火把理智都烧干了,甚至分不清是现实还虚幻。
    他只想到了季柔被偷走的尸身到最后他都没有找到,他心中沸腾叫嚣的都是杀意,他甚至忘了那些都是孟子方前世就惯用的伎俩。
    可讽刺的是一次一次,他都重蹈覆辙,清醒地重蹈覆辙。
    赵谨克闭上眼,脑海中飞快略过前世种种,那个阴魂不散,恶诅一般潜伏在季柔和他身边的孟子方,引得他一次次猜忌伤害季柔,犯下一桩桩不可饶恕的错事,哪怕最后他用力赎罪占取了季柔心中的位置,好似成了胜利者,可在他最痛不欲生之时,仍旧被他夺走了最后一点念想。
    那座到最后都没有能葬入真身的衣冠冢,清明寒食的那一炷香都不知该敬往何处。午夜梦回都只能看着身边季柔的痕迹渐渐消失,唯留下那一只锦囊。
    这就是一道疤,经年累月溃烂流脓,触之身魂俱裂,神智全失。
    无云无风,天上月亮越发明朗,月色皎皎,清辉如纱从门外照入,似那轮回之路。
    季柔轻轻地从门外进来,长长的影子遮住了一半月色。
    季柔没到赵谨克的身边,只是堪堪跨进了门槛,手扶着门框,踟蹰,犹疑。
    “夫君……”季柔的嗓音很轻,眸中沉浮的光点是挣扎,鼓起勇气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讨厌子方哥哥?你是不是也恨……”
    季柔想问赵谨克是不是很季家,是不是因为恨季家所以才会对孟子方起了杀意,是不是也恨着她?可是季柔的话没有说完,一只茶盏便碎在了她的脚边。
    瓷片四碎,飞溅起的碎片撞上了她的裙摆。
    季柔的嗓音蓦地梗住,扶着门框的身子刹那僵硬,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撤出了门外,然后落荒而逃。
    “别走!”
    赵谨克如梦初醒,猛然上前从身后抱住季柔。
    “我错了。”
    赵谨克低低道,压低了的嗓音从胸腔里出来,带着几分颤抖的鼻音,“你别走。”
    泪水刹那夺眶而出,季柔慌忙低下头来,泪水就成串落下,在月光下似一串晶莹珠帘,无声哭泣。
    “从白天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同你发脾气,刚才也不应该动手,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赵谨克紧紧抱着季柔,一声声在季柔的耳边乞求着,他错了,从头至尾都是他错了,是他自己固步自封,是他自己堕入往事中不能自拔,一次次中了孟子方挑拨离间的诡计无法自抑。
    她不该因为一碗药而怪罪季柔,甚至他与孟子方之间亦不该牵扯到季柔,他的季柔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好。
    月华如水,照着那一院的寂静,花草疏影,似无声凝望。
    季柔流着泪水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转过身来,赵谨克的手臂一松,似是崩塌的堡垒。
    “阿柔……”赵谨克低头看着季柔,眉眼间失意落拓,眸底里黯然伤神,却又挣扎着,小心翼翼地待着那一丝希望,“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会努力,努力放下曾经的一切。
    季柔含着泪水望着他,那一句“你是不是也恨我”终究没有能问出口。
    扪心自问,那个答案,太难。
    “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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