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云昭幼时也似玩闹般学过骑马。但没认真学,只能在温顺的小矮马上溜达溜达。这些年过去,没有机会再骑,近乎忘光。倒是嫁给廖鸿先后,廖鸿先无事之时,就会骑马带着她在风景独好之处闲游,偶尔也让她自己坐在马上试着独骑。一来二去的,水平较之以往稍好了些。
但是单独骑快马,却是使不得的。好在院中有好些会武的女官,可带着她共骑。
江云昭未叫旁人,请了买下关着桃姨娘那处戏班子的中年女官,人称‘邢姑姑’的那位。
江云昭穿着寻常衣衫带上骑装,先是去了明粹坊。在明粹坊换了骑装后,与邢姑姑同骑一马,由长海和长夜护送着,悄悄出了京城。
那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因在郊外,建得比京城中同样格局的院子要敞阔许多。可惜的是常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有些破败。甫一迈进大门,阴寒萧索之感扑面而来。
“夫人还请稍等片刻。那人被关在地窖中,唤她上来需得费些功夫。”邢姑姑在一旁说道。
邢姑姑和封妈妈感情不错。
先前得知封妈妈被董氏遣去庄子上许多年、受尽董氏欺侮,邢姑姑已然气极。后又知封妈妈曾经被关在地窖中,她便将此事记在心里。
桃姨娘被带到此处时,她言道这儿也有个地窖,刚好可以用来住人,遂将桃姨娘关在了那处。
邢姑姑离去带人时,长夜指了一处说道:“夫人可是累了?那个地方干净些。并非是留下守卫之人的住处,而是平日偶有人来这里时的落脚处。夫人可以在那里稍微休息会儿。”
江云昭颔首道:“也好。”
不知廖鸿先安排了什么人在这里守着。进来的时候没看到身影,待到江云昭坐下,却有三人似凭空冒出来一般过来给她请安。一举一动整齐划一,坚韧挺拔。
江云昭并未多问,任由他们给她斟了杯热茶,又悄悄退下。
第一杯茶将将饮尽,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桃姨娘迈步入门时,身子晃了晃,扶住屋外廊柱方才站稳。她就也不走了,扒在那儿嘿嘿笑个不停。
邢姑姑在旁喝道:“还不赶紧进去!这样贸然憨笑,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什么贵人?我就要这般笑,你能奈我何?”
邢姑姑劈头一掌扇了下去,将桃姨娘打了个踉跄,“看来平日里还是对你太过宽容。一个阶下囚,竟是还敢叫板了!”
桃姨娘捂着脸上红印,恨声道:“你莫要如此折辱人!须知天道好轮回。终有一天,你所做的卑劣之事会尽数报应到你头上!”
“我平时不做亏心事,也不会对主家说出恶毒咒言。怎能与你等恶婢相提并论?”
邢姑姑脊背挺直一身正气,以轻蔑之态说出这种话来,登时将桃姨娘气得几欲吐血,“我尚算半个主子,你却是个实打实的奴才。你若再这般猖狂,我便撞死在这廊柱上,且看你怎么和你主子交代去!”
“若姨娘喜欢撞柱,那便尽管去罢。只一点,到时若是没能头破血流一了百了,切莫停下来怨怪廊柱不结实。你只管再继续撞着,直到达成心愿方可罢休。”
清清淡淡几句话从屋内飘出入到耳中。桃姨娘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望向屋内,扫了两眼看到江云昭,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本以为这里头的不过是那几个长随罢了!
江云昭扯了扯唇角,“这可是奇了。是我让人将你关在这儿的,我既出现,又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一看见桃姨娘,江云昭便想起清明之日她所做下的那些卑劣事情,不由心中厌恶,别开脸不去看她,只望着窗外春景,“你若是觉得那几个廊柱不错,想撞上一撞,尽管去试。只不过若是命没了,二姑娘让我捎带来的东西,怕是就要见不到了。”
听到江云昭提起廖心芬,桃姨娘目光闪了闪,涣散之中凝起几分精气神。
想到久未见面的儿女,桃姨娘慢慢地红了眼眶。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尖声说话了,嘴唇抖了抖,轻声问道:“她给我捎来的是什么?”
话一出口,她忽地有些怀疑起来。狐疑地看着江云昭,问道:“若是她给我东西,你尽可将东西交给这些人,让他们转交。又怎会亲自前来?”
“你既不信,那便罢了。枉费我念她一片孝心,应了她的请求特意送来。”江云昭不耐烦地站起身,往外行去。
桃姨娘眼神闪烁地看着她疾步往外行,眼看着江云昭的身影越过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了,心里忽然有些慌了,忙提着裙子大步跑了过去,拦住江云昭,噗通一下跪到了她的跟前。
江云昭滞了一瞬,脚步偏转,正要绕过她去,桃姨娘却急急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腿,泫然欲泣道:“是奴婢不对。奴婢不该质疑世子妃。还望世子妃见谅,将二姑娘送与奴婢之物赐给奴婢罢!”
“你既是不信,又何必作出这种姿态来。”
语毕,举步要走。
桃姨娘哪里肯依?抱住她的腿不放手,苦苦哀求。
“先前是奴婢的错。奴婢心眼小爱疑人。还望世子妃赎罪,将东西给了奴婢罢!”
她叫声又急又促,响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仿若鬼魅。
长海和长夜大步上前,一人一边拉扯着将她从江云昭的身上拽了下来,往后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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