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缓缓调转视线,凝视着地上的碎瓷与茶水,“王妃怕是弄错了吧。我家弟弟如今不过才六岁多。想要娶妻,怕是还得十多年。”
董氏想了一瞬方才明白过来,她的‘弟弟’指的是江承晞和江承晖,登时更怒,面上不显,只语气冰如寒霜:“难不成在你的心里,泽昌他们都算不得亲人了?”
“这种事情,我一个小辈怎么说、怎么做,都算不得准。不过是看着前些日子在郊外发生的那事,想着王妃要与我们划清界限,这便遵了王妃的意愿。”
江云昭说起的,自然是二房人不顾亲情焚烧廖鸿先父母坟墓一事。
“那些不过是桃姨娘那个贱婢一人做出来的。你非要将它说成是我们所为,我也无话可说!”
“那我们不谈这个。上一次刑部的葛大人来到家中,不知又是因何缘故?”
董氏冷笑道:“我好声好气来与你商议家中喜事。没想到,你却是与我翻起旧账来了!”
“王妃当真是误会我了。”江云昭莞尔,“我不过是无法前一刻做了亏心事,后一刻就能将这些尽数忘掉罢了。”
她口中说着自己,不过是用来讥讽董氏。董氏自认不驽钝,又有哪里听不出的?气到火冒三丈,再也忍受不得,拂袖而去。
江云昭凝视着地上那滩水渍,许久后方才再次开口:“你觉得王妃到底知不知道荷包的事情?”
“应当是不知道的。”一直在屋中立着的封妈妈沉吟后说道:“看她那模样,恨不得与桃姨娘立刻撇清了关系。”
又怎会想法子救她?
江云昭道:“那这些事便分开来算。一码归一码。”
梅夫人寻董氏是一遭,梅夫人和桃姨娘有联系是一个,廖心芬算计江云昭又是另外一出。
这几件事好似无关,又处处透着联系。
至于董氏惦记着大房……
对晨暮苑众人来说,那已经是日常之事了。单算。
这天下午,李妈妈寻了机会,将董氏来时说的那番话有选择性地告诉了廖心芬。
“请妈妈替我谢谢世子妃。这样一来,我算是知道了,王妃根本就是将姨娘当做了弃子……”廖心芬咬着唇,几欲落泪,“往后我定然好生听世子妃的命令。只求世子妃肯出手相助,护住我和姨娘、弟弟。”
李妈妈看着她感恩戴德的模样,和蔼可亲地安慰了她几句,心里却颇为不屑。
——看上去这么娇弱的一个女娃娃,心思怎地就那么深呢?
明明算计着夫人,口里却能说出这般感谢的话语。
就在李妈妈离去的时候,廖心芬与她说道:“近日姐姐或许要寻夫人的麻烦。还望妈妈转告夫人一声,让她万事小心。”
原来这日董氏怒气冲冲回到新荷苑后,廖心慧就急忙追了过去。
“娘,希晴说的那件事,那女人答应了没?她肯送明粹坊的东西给希晴吗?”她不顾董氏心情低落到底,一连串说道:“若是大婚的时候一件明粹坊的东西都没,那可真是太丢人!”
明粹坊有最顶级的作坊和最顶级的首饰师傅还有绣娘。
别说京城了。就是全天下的贵女,只要家中供得起的,都会在大婚之时买些明粹坊的首饰或是衣裳来穿戴。
偏偏到了她们这和明粹坊东家有亲的人家,却是一件都拿不出了……
董氏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被江云昭三两句话给气得冲昏了头,忘了问此事,冷哼道:“那臭丫头这般小气,怎会同意?”
想到先前那番对阵,董氏越想越气,冷着脸道:“她那样出言讥讽,往后你们都不要想着要明粹坊的东西了。没得落了面子,还要看人脸色!”
她说的出言讥讽,指的是江云昭提起当时二房做下的那些事情。
但是听到廖心慧的耳中,却是觉得江云昭仗势欺人。二房不过是想要几样东西罢了,她就拿话语来说人。
“……后来大姐说夫人心地太狠,需得好生筹谋报复。可惜她压低了声音,再说了甚么,我却是没听到了。”
“你倒是听得巧,刚好遇到了她们说这番话。”李妈妈闻言,说道:“我会将你的好意告知夫人的。”
“什么巧不巧的。不过是刚好遇到了,心里惦念着夫人罢了。”廖心芬乖顺说道。
“那倒是好。但凡心思纯正的,夫人从未亏待过。不像那些背主的,每一个落得好下场。”
李妈妈说着,忽地笑了,“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二姑娘心地好,这些话却是用不到的。”说罢,朝廖心芬颔首示意,这便离去。
原本江云昭打算在叶大学士的寿宴上会一会梅夫人。谁知叶大学士的寿辰还没到,梅夫人已经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第二日去家中参加诗社聚会。
可巧,送这帖子过来的,正是廖心芬。
望着江云昭审慎的目光,廖心芬低眉顺目地道:“本来梅夫人是把请柬送到了母亲的手里。母亲没空,大姐也没空,又因我也参加了这个诗社,就让我送过来了。”
“诗社?”江云昭看着请柬上的字,问道:“什么诗社?既然是诗社的聚会,自然是要社员才加方可。我一个外人过去,又能做些什么?”
“世子妃过去看看,或许就能参加诗社了呢?任谁第一次过去,也不可能直接是社员呢。”说起这个,廖心芬口齿伶俐了许多,语气也活泼了稍许,“这诗社本是梅大人创办的,本只招收男子。后来因着许多爱诗女子也想参加,就让梅夫人跟着打理,收些女社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