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忽地嚎啕大哭:“不行!这种事情,我做不出!那样的话,我太对不起大姐姐了!”
董氏忙将她扶起来,好生安慰道:“这有甚么?崔家是好人家。心慧……”
想到亡故的女儿,董氏心底深处的爱怜稍微冒出来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想念烟叶的那种难受感觉给抵了下去。不过一瞬间,心肠就变狠了变硬了。
“心慧她没那个福气。你就去了崔家,权当替她去享福罢!”
“若是父母亲执意如此,那女儿就不得不从了。”廖心芬的哭声又大了几分。那哭声凄惨至极,隔了好远,在那河边的仆从还能听得分明。“可是那样,我就没有办法跟在父母亲的身边,服侍你们二老了!”
廖宇天和廖泽昌也看得十分感慨。
这些年下来,他们竟是头一次知道,家里头最有情谊的,居然是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廖心芬!
比起她来,那狠心抛下父母兄长不顾,投河自尽的廖心慧,实在是太不懂得顾全大局了!
虽然廖心芬万分不情愿、万分舍不得家里人。可是,时间不等人。
没多久,先前遣了回城去买新嫁衣的仆从就赶了回来。
廖心芬被梳妆打扮一新,准备上车。
桃姨娘哭成了个泪人儿。临了,还不忘给廖心芬的怀里偷偷塞上烟杆和烟叶。
“你、你如今既是染上了这东西,定然离不开它。路上的时候,少不得要经常用一用。你……到时候避着人些。切莫被他们发现了去。”桃姨娘殷殷叮嘱道。
廖心芬却有些不耐烦。
对着王爷王妃那般重情重义的女儿,在生母桃姨娘面前,却好似换了张脸,冷着声音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提前早就准备过。不会出岔子的。你赶紧回去吧。已经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天黑了。”
说罢,自顾自盖上盖头,径直往前行去。
桃姨娘发现了她的冷淡和疏离,既伤心又痛心。
望着女儿狠绝的背影,她将刚才那番话想了遍,察觉不对,小跑着赶了上去,一把抓住廖心芬的手臂,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什么叫‘早有准备’?你早就准备了这两样东西?为什么?为什么!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今日之事?!”
廖心芬这才惊觉自己喜极之下居然口不择言,露出了一点马脚来。
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震惊不已的桃姨娘,“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好好当你的姨娘就是。旁的,不用你多管!”想到方才被揭穿时候心里的那股子恨,她顿了顿脚,又凉凉道:“……而且,你也不够资格、管不着!”
那股子凉薄,透过大红的盖头,都还有着明显的冷意。
桃姨娘跌坐到地上。眼角处缓缓流出了两行泪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廖泽福上前扶起了她。
他望着远去的廖心芬,低声道:“没事。姐姐是个聪明的。到了那里,断然不会受委屈。”
桃姨娘用袖子擦了擦脸,喃喃说了句话。
廖泽福没有听清,却也懒得去细究。
古妈妈却是听清了。
桃姨娘说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太聪明了,有时候反倒不是好事。
廖心慧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头昏脑胀,胸口发疼。一动,全身都酸疼酸疼的。
夜里很静。偶尔有别家的犬吠声传来,清晰可辨。
她起身下了床,环顾四周。
这应该是个农家小院儿。墙壁未曾粉饰过,门还是最简单的木制。
廖心慧抚着微微发疼的胸口,慢慢往前走着,推开门,望见空中的皎月,有些怔愣。
——真是难以置信。她居然还活着。
而且,还能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里醒来。
平静祥和的夜晚,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新荷苑里,镇日里除了争吵,还是争吵。
那些人不分日夜争吵不休。有时候为了银钱,有时候是那什么烟叶,有时候,甚至只是一点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让他们跳将起来,争个不死不休。
……这样宁静,真是美好。
廖心慧这样想着,才发现旁边有了动静。
这屋里还有一张简易的榻。
有个十二三岁的布衣少女显然被她起身的动静惊醒了,正在起身。
女孩儿揉着眼睛走了过来,还算工整地朝着她一礼。
廖心慧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是这屋子的主人。我爹娘都死了,就留下我一个。他们把你送来,说让你和我住段时间。”女孩儿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他们说,你先在这里休息着。往后的事情,有人会安排妥当。等你休息好了,想好要去哪里了,再说罢。你不用怕,这里很安全。”
不待廖心慧答话,女孩儿又问道:“你饿了不?渴了不?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你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好了。”说着,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睡一觉,就迷糊了。先前郎中说了,你醒后先吃点稀粥。早就煮好了,不过应该凉透了。你先等等,我给你去热一热。”
说罢,不由分说将廖心慧给按到了椅子上,往外行去。
廖心慧便笑了。
她心底一片宁静,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轻说道:“谢谢。”
廖鸿先也没料到廖心芬为了谋得那桩婚事,会狠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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