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希晴上了车,又掀开车帘,透过车壁侧边的小窗朝江云昭不住挥手。直到马车行远,离得太远看不清人影了,那车帘方才放了下来。
廖鸿先生怕廖宇天和董氏再为难江云昭,亲自把江云昭送回了晨暮苑。
又想到等下那对夫妻瞧见嫁妆箱子里没有东西后,必然会发飙狂怒,廖鸿先特意叮嘱了护院众人一定要将院子守好,切莫让那些人有机可乘。看众人齐齐应下了,方才离去。
他有事情要急着处理。
——廖泽昌杀人一事,还要尽快办了。
那身血衣,在廖泽昌洗澡的时候,已经暗中收了起来。那两个帮凶小厮,本就不是什么为了主子连姓名都可以不熬的。到时候派人威吓过,自会指证廖泽昌。
另还有当时悄悄看见了的丫鬟婆子几个,也是重要证人。
只是可怜了冬梅。如今入土多日,还得再开棺验尸。
江云昭回了晨暮苑后,便忙活了起来。
这一日是个大喜的日子。
不只是有姚希晴脱离苦海这一件事。还有一事,便是李妈妈和红莺选定了今日,正式认作干母女。
那天江云昭和红莺提起后,红莺只当江云昭在与她说笑,没敢相信。
她顺着江云昭说笑了两句,却见江云昭但笑不语,只那般默默地探寻地望着她,方才不敢置信地磕磕巴巴说道:“夫人,您、您这是说真、真的?”
江云昭笑道:“那还有假?”顿了顿,露出愁容,“难不成,你竟是不愿意?”
红莺愣了下,跳将起来,一把拉住江云昭的手,喊道:“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话音落下,发现自己太过逾矩,忙又松开。
她束手站到一边,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咝”地下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竟是真的。这居然是真的!”
江云昭笑着将李妈妈唤了进来,与她微微点了头,就行了出去,留了那母女俩在屋内独处。
临关上门前,江云昭分明看到了李妈妈和红莺眼中闪着的泪光……
……
“冷盘准备好了么?点心呢?热菜?哦对热菜等下现炒。哎——你让人多准备几坛酒啊!”
看着红莺忙来忙去地吩咐人,红襄在旁与蔻丹笑说道:“瞧她这模样,高兴地都停不下来了!”
蔻丹大声道:“是呢。一刻也闲不下来,整个院子里都是她的叫声。”
红霜从旁边走过来,刚巧听到最后一句,亦是笑道:“看她这样子,旁人都还以为是她请桌吃酒,却不像是夫人出的银子呢!”
红莺红着脸轻轻拍了红霜一下,道:“可是了不得了。一向不爱说话的小猫儿也学会编排人了。”
她回头朝着在一旁浅笑的江云昭看去,扬声说道:“夫人,她们怕我把您给吃穷咯!”
江云昭说道:“不怕。若是我没银子使了,就问世子爷要去。”
封妈妈在旁边笑问道:“那如果世子爷也没了银子呢?”
江云昭莞尔,“让他赚去!”
众人俱都哈哈大笑。
“听见了没?夫人都发了话了!今儿咱们尽管大吃大喝!你们就来嫉妒我吧!这可是羡慕不来的!”
红莺大声笑着,又跑到另一边,看碗筷器具准备得如何了。
这个时候李妈妈刚好走了过来,看到红莺笑着闹着的模样,说道:“瞧你这成了什么样子!就算高兴,也不能失了沉稳。”
红莺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笑弯了眉眼,异常满足。
李妈妈的目光柔软了下来,给她整了整衣衫,又轻声叮嘱了她几句。
红霜瞧见这一幕,走到蔻丹身边,与她对视一眼,心中俱都十分感慨。
她们有亲人在世,享受着温暖长大,而红莺,却是孤儿。
只是在她们心里,红莺是那个爱笑爱闹又有些迷糊的姑娘,与她们并没什么不同。
幸好夫人注意到了红莺和李妈妈的难处,让两个孤独的人处在一起,成为了亲人。
不然的话,红莺每日里都那么乐呵呵的,她们都没想到她的心中到底缺了什么。
所有吃食置办好后,已经比午膳时间要晚一些了。
晨暮苑中人却毫不在意这一时半刻的晚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静静地望向院中一角。
那儿,是红莺的住处。
方才准备得差不多了,她就钻回了屋子里换衣裳。
大家静静等着。
终于,那扇门打开,一身新衣的红莺行了出来。行止轻柔,脸上略施粉黛。
李妈妈早已换好了衣衫,静坐在了院中搁置好的太师椅上。
红莺缓步走到李妈妈跟前,跪在了她前面的软垫上。
邢姑姑主动揽下了这认亲的司仪职责。
见到红莺跪姿挺拔准备妥当了,邢姑姑便扬声道:“敬——茶——”
红鸽捧着托盘上前。
红莺捧起茶盏。
触手温热,不烫也不凉,温度刚刚好。
红莺微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之物平举到头顶位置。
李妈妈正要将茶盏端过去,红莺垂眼看着地面,突然开了口。
“我一向不太靠谱。既不聪明,也不够机灵。您一直不嫌我烦,提点着我,处处为我着想,待我比待旁人更亲厚些。我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更好地感谢您。往后……往后便好了。我能光明正大享受您的关心,也能光明正大好好待您了!自打我爹娘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想着,我再也没有了爹娘、再也没有人可着心的来疼我了。谁知老天开恩,夫人开恩。我竟是再次有了机会,得到娘亲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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