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声音又轻了几分下去,手指着林太太所住的正房,悄悄的说着:“便是我们太太,若是认真说起来,其实也算不得是个什么好东西。想彩萍姐,那般尽心尽力的伺候了她那些年,便是后来成了姨奶奶,那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可气这些年来,彩萍姐不得老爷的宠爱,日子过的那般的清苦,我们太太怎么就不该出手帮得一帮?平日里倒只会说说好话儿,让人以为她是个菩萨心肠,最能容人的了。可内里到底如何,也就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晓的。”
彩霞闻言,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便是再能容人的,见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睡一块去了,那心里没个拈酸吃醋的?面上看起来没事人似的,内里其实不知道怎么火烧火燎的呢。你忘了,先前彩萍姐有肚子的时候,她不也是害怕的跟什么似的,就怕彩萍姐生了个男孩下来,往后这林宅就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彩云啧了一声:“唉,大户人家就是这般不好,三层大,两层小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依着我说啊,还不如小门小户的,一夫一妻的过日子呢。就算是日子苦些,可你对着我,我对着你,简简单单的过生活,心里还过得舒坦些呢。”
说到这里,她见彩霞手中的珠花都快穿好了大半了,便说道:“你送珠花儿,那我这两日没事的时候就给萱姑娘做双鞋吧。彩霞,你说这鞋上绣什么的好?”
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的在那商量着鞋上绣什么花样的好,彩云随后就拿了笔出来描鞋样子。
不说她们两个人在这里给林琼萱准备五岁生辰的礼物,只说周秀兰那边,拿了林太太赏给她的两件衣裳退下去之后,坐在自己屋子的床沿上,只觉得心里还是在砰砰乱跳个不停。
片刻之后,她起身去桌子上拣了个粗瓷茶碗,倒了半茶碗水的,然后拿起来,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一落了肚子,腹腔里的那颗心才开始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粗瓷茶碗,两只手撑着桌子边沿,想着,虽说是今日受惊了一场,可好歹这最后的结果却是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
她成功的见到了林太太,而且就目前来说,林太太对她的印象应该还是不错的。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让林太太更加的喜欢她。
而接下来,周秀兰也确实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就为着让林太太能喜欢她。
而且她也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事,所以对于上房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妇,她都是刻意的讨好着。
荷包,鞋脚之类的小东小西也不知送出了多少,瓜子蜜饯之类的小吃就跟不要银子似的往上房里拿。
左右林老爷每次也不白睡她的,哪次不会给她个几两银子的了?这些银子正好可以拿了来为自己挣个如花似锦的前程。
一时林太太的上房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妇她都是笼络得好好的,每每遇见她都是秀兰嫂子秀兰嫂子一口一口的叫着。林太太有什么喜好的,林宅里新近发生了些什么新鲜事的,就有得是人会告诉她。
只是彩云和彩霞这两个丫鬟她却是怎么笼络都笼络不了的。
彩霞这个人,对谁都是礼数周全的,看起来甚是温柔可亲的。对着周秀兰,她也是如此。
只是纵然是如此,周秀兰在见到她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一来自然是为着上次林太太请客的那次,明明是彩霞做了那道杏仁豆腐的,她却是为着讨林太太喜欢,压根就没提这件事,二来则是她觉得彩霞对她虽然也是礼数周全,连说话都是温声和气的,可她就是觉得,彩霞那温柔有礼的后面,对她的疏离也是毫不掩饰的。
至于彩云那个人,从来就是个语言犀利的爆炭,生平最瞧不上的就是周秀兰这种前后不一的人,所以周秀兰别说是笼络她了,几次送些小玩意儿过去,都是被她冷嘲热讽的说的面通红的出来了。
非但这样,周秀兰有一次还听见她在那里骂着上房里的小丫头眼皮子浅,受些不三不四的人的小恩小惠,就上赶着恨不能叫人家是娘了,都什么德行。
周秀兰听了,只暗地里恨的咬牙切齿的。
可就算是彩云再怎么不待见周秀兰的,林太太却还是一日比一日的更喜欢她。
林太太那种苦槽出身,嫁到了林家这种银子不过数的人家,对自己的太太身份原本就是比别人更在意些。他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要端个太太的身份出来训人的,就生怕别人不知晓她才是这林宅里的主母似的,现下来了一个周秀兰,殷勤的前前后后的奉承着她,一口一个太太,太太的叫着,行动处都是说太太英明,太太明见,林太太听了,如何会不喜?
所以没多长时间的功夫儿,林太太就将周秀兰调离了厨房那个日日烟熏火燎的地方,转而到自己这上房里伺候来了。
不说月银上面的变化了,身份上那也是不一样了,走了出来,好歹是能说自己是太太屋里的人。更兼着周秀兰觉得这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的,所以心中是不甚的欢喜,也就更加殷勤的奉承着林太太了。
林太太自然是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日日的都见她不说,甚至有几次出门去其他人家做客的时候也是带着她的。
光阴捻指,又早是暮春初夏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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