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云一面回想,忽然看见白芷挑帘子冲他使着眼色,恍惚间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忙回道,“小的记起来了,老爷前些日子在宫门处,见过昭阳郡主。”
段夫人跟着问道,“哦?是偶然碰见的,还是郡主专程去见的老爷?”
挑云摇头道,“是老爷专门在宫门处等候,那郡主见了老爷倒还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架势,说了不到几句,老爷已是有些发急,后来那郡主先甩袖走了,老爷的面色就不大好看。小的们请了三四次叫老爷上车,老爷才缓过神来的。”
段夫人又问道,“可曾听见都说了些什么?”挑云应道,“隔着远,不曾听见。只是那郡主脸上的神气,小的看得清楚,活像是老爷欠了她银子似的。”段夫人不禁轻哼一声,道,“那老爷可是被她气着了?”
挑云眨眨眼,犹豫片刻,到底吞吞吐吐道,“那倒也没有,老爷那会子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伤心。小的瞧见老爷转身上车前,眼里似乎有泪光……不过那天风有些大,老爷站得久了迷了眼睛也是有的,许是小的没瞧真切。”
段夫人脑中嗡地一响,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凉了,余下的话也不想再听,半晌才揉着太阳穴,淡淡道,“知道了,你伺候的尽心,往后老爷在外头的事,我就只问你一个。”随后示意白芷拿了散碎银子出去,将挑云送出了上房。
☆、第35章 流言可畏
一时白芷回来,见段夫人神情委顿靠在榻上,心里便咯噔一下,硬着头皮上前,轻声道,“太太先歇歇罢,这些个毛小子说的话未必可信,您听听也就罢了。”
段夫人睨着她,微微冷笑道,“连两个人什么时候见过面,咱们尚且不知,还谈什么可信不可信,一晃半个月的功夫过去了,原来咱们竟都是死人!”
白芷劝慰的话才到嘴边,又只好咽了回去,隔了一会,才犹豫道,“眼下还有一桩事,是吴嫂子托人带来的话,请太太示下。”
段夫人随口道,“是不是笙丫头的奶娘又说出什么旧年掌故了?”白芷嗯了一声,接着道,“吴婶子说,这会儿那奶娘忽然间吐了口,说出一件不大不小,却极是麻烦的事。”她不由压低了声音,极轻极缓地道,“原来大姑娘出生时,赶上了一个云游高僧为其批过生辰,那高僧在京师讲过几个月的经,很有些异能道行,不少人家都请他去看过宅邸风水。据那僧人说,大姑娘的八字,是人中龙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格,怕是……将来是要位列中宫的。”
段夫人不听则已,听罢登时坐直了身子,心绪激动之下,双唇亦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白芷实在不忍,却又不得不接着道,“吴婶子还说,舅老爷听了这话,便想告诉太太休再纠缠此事了,既是命中注定,咱们也无须再劳心费神,且由她去罢。舅太太也劝太太想开些,总归不过是周家的女孩,将来也少不得礼敬太太就是。”
段夫人身子渐渐软下来,向后靠去,一壁嗤嗤轻笑,一壁点头道,“果然好命数!怪不得说什么要找钦天监的来合八字,原来是有恃无恐。”
她失神的靠在榻上,白芷便也不敢出声。沉吟良久,段夫人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戾色,冷笑道,“想得到美,我偏生不愿意遂了她的意!”
白芷并没听懂她的意思,忙问道,“太太指谁?是大姑娘,还是皇后娘娘?”
段夫人横了她一记,幽幽笑起来,“我改主意了,如今这事应该这么办才好。”她示意白芷附耳过去,低低交代了几句。
那白芷越听越不解,不由露出满脸狐疑,段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白芷忙赔笑道,“奴婢愚钝。只是太太放这样的话出去,不是正好助了大姑娘气焰?”
段夫人一笑道,“既有这样好的命格,又是皇后看中的人选,我自然要助她一助。”停了一刻,复问道,“你道皇后为什么只选中她?”
白芷脑中一片茫然,低声道,“奴婢哪里猜得中娘娘的心思。”段夫人轻笑一声,“还不是替她的好儿子打算。眼见周家这一辈里已是无人可用,三哥儿不过是连牙都没长全的小猫崽子,且又是个庶子。她娘家盛景不在,却又舍不得让出这皇后之位,于是才想拉拢薛家和那个姓冯的武夫。她们打的好算盘,须知我也是周家妇,自然该向着她们的心思才对啊。”
白芷讷讷点头道,“所以太太改了主意,要借着散播这命格之言,扶大姑娘登上储妃位?”
段夫人嗤笑道,“这话若真,想必老太太、老爷、皇后并那薛氏都是心知肚明的,却各怀鬼胎,没有一个人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天心猜忌!这些子虚乌有的传闻最招忌恨,别忘了那薛氏的父亲,驸马都尉当年获罪的由头便是编造谶纬之言。”她幽幽地笑开来,一字一顿道,“我就是要让这起子尝尝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白芷听得心惊肉跳,不禁问道,“那皇上会不会因此怪罪咱们家,怪罪老爷?太太此举太过冒险,还须三思啊。”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段夫人冷冷斥道,“我叫你传话给吴瑞家的,就是要让哥哥把这流言散布得像是有利于薛家,让天下人都听出是谁在背后觊觎这皇后宝座。我倒要瞧瞧,届时那八面玲珑的郡主娘娘怎生巧舌如簧,扭转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