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任小姐见他不欲停留,忙伸手拦道,“王爷留步。”展颜一笑,顿时有如万千春花齐放,只听她朗声道,“臣女今日前来,是有事要请教王爷,不知王爷可否不吝赐教?”
李锡琮微微蹙眉,道,“小姐所为何事,便请直言。”任小姐回手拍了拍马鞍上系着的长剑,一笑道,“素闻王爷武艺卓绝,臣女仰慕已久,便想向王爷讨教几招。”
李锡琮但觉可笑,冷着面孔道,“孤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待要前行,那任小姐又蓦地扬起马鞭阻道,“王爷就这么不肯给我面子?”
她声音已带了几许不满,几分倨傲,复又扬眉道,“臣女闻得王爷擅使枪法,早前于西宁一役中,曾凭手中长/枪挑去敌军首领头盔,令我军士气倍增,最终大获全胜。臣女当日听人转述,已觉心潮澎湃,气血翻腾。臣女虽不才,亦曾于幼年得名师相授,习得一些武艺心法,平素便以这长剑为兵器。王爷不必顾念我是女子,更加不必瞧不起我这柄宝剑,且与我过上两招,咱们速战速决,原也耽误不了王爷的大事。”
李锡琮眉头愈发蹙紧,睨着那少女,便觉得一阵烦闷,这世间尚有这般缠人的女子,又不禁想到她方才言语,心中倏然似有潜流暗涌。被人当面奉承夸奖,原是世人皆欢喜之事,饶是李锡琮心思深沉,终究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难免有些飘飘然。不过他暗自欢喜的时候也只是一瞬,转眼便又心沉如水,反倒是一抹清浅的惆怅代替涌上——可惜这番话只是出自眼前人之口,却不是出自那心中企盼人之口。
李锡琮面无表情,淡漠道,“小姐若想比试,可同孤王一道前往营中,孤王挑几个剑法还算过得去的兵将,与小姐过过手便是。”
他这么说,就是执意不肯相陪,且更有瞧她不起之意。任小姐暗恨渐生,越发觉得今日必要达到目的才肯罢休。当即想都不想,兔起鹊落的抽出身后长剑,一面娇嗤道,“那便得罪了。”话音尚未落,剑光一闪,已向李锡琮劈面刺来。
李锡琮满心厌烦,却是眉头都不再皱一下,身子微微后仰,轻巧的避过剑锋,那态势有如闲庭信步,从容不迫。还未等对方转过手来再刺,他已趁势挽起缰绳,一夹马腹,那马儿便迅速后退数步,其后自一旁奔出,越过了任小姐的坐骑。
任小姐一刺不中,被他轻描淡写地走脱,又羞又怒,全然不想后果,已是横剑斜刺里劈出,正要看李锡琮如何化解,忽听得身后一声马嘶长鸣,随即一连串马蹄奔腾之音自后方袭来,其间还伴着人群惊恐号角,四散逃窜的纷乱跑动声响,而那逸马之声转瞬已至近前。
☆、第54章 冷暖自知
李锡琮与任小姐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白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正发蹄狂奔而来。一路之上行人惊叫逃散,那马却并未做丝毫减慢,奔逸之快令李锡琮的侍卫随从亦无法拦下,只得匆忙避让一旁不敢擅动。
那任小姐从没见过惊马,此刻也有些发怔,白马却眼看着就要驰到跟前。她略一转顾,正见一个总角的男童跌倒在地,显见是慌乱之中和大人走失。孩童呆呆望着前方,早已吓得哭喊不出,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任小姐花容变色,便要丢弃手中长剑跳下马来,却听李锡琮朝她喝道,“拿剑来。”她心念微动,连忙将长剑抛向李锡琮,一面跃下马背,余光见他已将剑接稳,也便顾不得许多,提气赶上前去,只听得身后马蹄上逼近,电光火石之间无从再想,当即展开双臂将那男童护在身下。
李锡琮手握剑柄,目光如炬,待惊马奔到眼前,一剑疾如闪电直削其后腿。白马狂奔之下不及躲闪,便即仓惶中剑,后腿登时折作两截,吃痛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随即轰地栽倒在地。
街上众人早已吓得鸦雀无声,一时便只听得到白马呜呜的哀鸣之音。任小姐双目紧闭,只觉背上一片温热,口鼻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之气,方睁开眼来回首望去,原来身后泼洒了一滩鲜血,半截马腿横亘于旁,兀自汩汩向外淌血。
她浑身一颤,忍住几欲作呕之感仰头望去,见李锡琮仍是端坐马上,眉尖微蹙,一壁摘下腰间汗巾,利落的抹去剑身血污。从头至尾面色未有丝毫改动,倒是颇有闲暇的将剑身翻转,细细打量起来。
至此人群才发出轰然喝彩,李锡琮的侍从亦奔到他坐下,黑压压跪了一地,口称惊了王爷的驾,臣等死罪。另有人押着一名男子,却是那惊马的主人,其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下,连连叩头,只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锡琮指着那人,道,“闹市奔马,不与本王相干,送去府衙处置。”侍从忙道了一声是,又瞥着他神色,不像是要发作开销人的样子,方才暗暗送了一口气,领命去了。
任小姐已回过神来,望了一眼怀中男童,见他脸上犹带尘土,双股战战,不由将适才惊惧化作满腔爱怜,掏出绣帕为他净面。半晌只闻一道妇人哭号之声,那男童的母亲终是寻了过来。
妇人将孩子一把搂住,口中又哭又笑,良久才拉着孩子一道要给救命恩人磕头,任小姐却是满心不屑,站起身来,傲然道,“你做母亲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看顾不好,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道谢,还不快带他回去好生安抚,下回可别再遇上点子危险就将人家弃之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