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嘉见着莫烟伸手在她的发髻上缠绕发带,便说道:拆了吧,双丫髻就好。
大病初愈,嗓音有些沙哑,说完之后嗓子有些发痒,就以手掩口低低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绿衣本是在收拾床铺,听到了林清嘉的咳嗽声,连忙端了一杯蒸梨糖水过来。
林清嘉捧着杯盏,小口呷着,感受那略烫的糖水顺着口腔到了咽喉,再流入到胃囊之中,这热度让她惬意地眯了眯眼。
绿衣见着林清嘉的反应,便放心的笑了。
莫烟手里拿着发带,并没有动手给林清嘉拆开发髻,开口说道:小姐今个儿怎么想换双丫髻?飞仙髻最衬你了。
她年少的时候确实喜欢飞仙髻,让她少了稚嫩之感,等到年岁稍长一些,面颊褪去了圆润的婴儿肥,飞仙髻也是衬得她带着一股悠闲自得之气。
魏邵和最喜欢她梳飞仙髻,说她梳此髻颜色艳绝。
她厌了魏邵和,前世是身不由己,今生有的选,她便再也不想梳这个发髻了。
拆了。想到了魏邵和,她的眼底泛着淡淡的冷意,以前是以前,今后再也不要梳这个发式。
莫烟听出了林清嘉话语里的冷意,是。
她的心中有些酸涩,她如今只是个丫鬟,小姐发话自然是要听话的。
曾经她是大家闺秀,只是父亲犯了错,女眷被发卖,她便从昔日里的人上人,成了姑苏城外小镇里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
莫烟此时还小,虽说已经为奴两年,依然偶尔泄露出丝丝缕缕的情绪,等到她随着自己入了长青王府,她便已经能够让自己的情绪丝毫不外漏了。
林清嘉看着莫烟,想到了当初娘亲的欲言又止,或许选择留下莫烟就是一个错误。
莫烟给林清嘉拆了飞仙髻,很快重新梳了双丫髻,想要用碧绿色的发带时候,林清嘉说道:用桃红色的那一对。
今日里林清嘉的吩咐有些古怪,她平日里嫌弃那粉色不正,有些土气,今个儿不知道怎的要用那一对发带。
林清嘉选择这发带自然是有用意的,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周芸见着女儿穿着嫩杏色的衣裙,双丫髻上缠绕着那桃红色的发带,嘴角就扬起了浅笑,上前拉着林清嘉的小手,好些了吗?
林清嘉抬头看着母亲,她今日里穿着的是软银轻罗百合裙,外罩一件薄罗长袍,杏眼瓜子脸,周氏三十岁年龄如同双十女子,前些日子眉眼里萦着的忧愁,终于在今日里见到女儿来请安的时候,如薄日升起蒸腾走了雾气,那轻愁散了开来。
不头疼了,身上也不冷。林清嘉握住了母亲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心的温度,就是嗓子有点哑。
周芸捏着林清嘉的脉搏,含笑道,不消吃药,让丫鬟炖点冰糖雪梨银耳就好,这是最润嗓子的。
好。
周芸同林清嘉说了会儿闲话,便说道:还是梳双丫髻好看。女儿十四尚未到及笄之年,豆蔻之年穿些鲜活的颜色,恰似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周芸伸手拨弄那发带,发带最末端坠着的银铃相碰,发出欢快的声响。
我也觉得梳双丫髻好。林清嘉扬唇笑道。
周芸一愣,只觉得女儿这一笑与之前不大一样。
以前的林清嘉梳着的是飞仙髻,笑起来的时候仍是有些稚气,如今她虽说梳着的双丫髻,笑容却清越,配着额心的一枚红痣,稚气与脱俗糅为一体,妩媚与清纯并存,自是风流之意。
周芸伸手摸了摸她的红痣,女儿如今当真是长大了。
你祖母来信了。周芸开口说道。
林家的祖母来信
母亲的这一句好像打开了老旧的书,翻开了尘封的一页,林清嘉恍惚想起,前世的时候林家的祖母也曾来信给母亲,让她去城内小住。
周芸念着信,她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
林清嘉不明白,为何生父不喜她,母亲貌美而性柔,父亲却总是要找风尘女子,就连最后死也是死在青楼女子的肚皮上的。
嘉嘉?周芸见着女儿不说话,伸手搂住了她,在想什么?不想去祖母家吗?
倒也不是。林清嘉摇摇头。
她依稀记得,前世母亲也对自己提议过去祖母家中的事,回去以后莫烟说了许多林家可怖的话,让她打消了去林家的念头,想到前世后来莫烟做得事,她忽然对这一次错过的林家之行有些好奇。
她幼时也曾回过林家,对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记事的时候就与母亲别居在这姑苏城外小镇的别院里了。
周氏温柔抚了抚女儿的鬓发,是你祖母的寿辰,你去一趟也好。
娘不去吗?
周氏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窘迫,别开了头,我就不去了。
林清嘉一愣,从她的角度瞧得见母亲如玉面颊上淡淡的粉色,母亲为何害羞?为何窘迫?
周氏缓了过来之后,便搂着女儿说道:娘与你爹爹本就不合适,我去了让老夫人也不自在,你去就好。
林清嘉看着母亲,知道她在林府尴尬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