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只开了一条小缝,让药味消散些,并没有让冷风灌入,莫烟本就生了风寒,见不得风。
林清嘉走到床边,莫烟挣扎着半靠在床榻上,小姐。
面上晕着不自然的红,唇瓣上干涸的去了皮,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长发蓬乱,看上去狼狈而又可怜。
她本想要轻咳两声,谁知道扯到了嗓子,发出了嘶声裂肺的咳嗽之声。
林清嘉看着莫烟,她知道莫烟并没有表现出的那般衰弱,嘴角翘了翘。
莫烟知道了要去林家的这桩事,果然总是说着试图让林清嘉不要去林家,劝说不成,莫烟以为林清嘉要带她,咬咬牙给自己淋了一盆凉水,所以才会生了高热,躺在床榻上。
林清嘉居高临下,见着这般的莫烟,想到前世自己受的苦如今应在了莫烟身上。
你好好养身子。林清嘉含笑说道,我和绿衣就要出门了,今后就不好过来看你了。
莫烟沙着嗓子说道:多谢小姐的关心,小姐还是离开房间,免得过了病气。
她整个人在林清嘉的阴影之中,觉得有些事情与她所想背道而驰。
林清嘉又说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莫烟见着林清嘉离开,松了一口气,对小丫头吩咐一声让那些水来喝,她知道是林清嘉最后一天在府里,为了让自己显得更狼狈些,早起就没有喝水。
绿衣扶着林清嘉上了马车,等到坐定之后问道,莫烟好些了吗?
快好了。林清嘉说道。
要是莫烟姐姐一起去就好了。绿衣有些不安,我什么都不懂。她绞着手帕,她本身就不如莫烟姐姐聪敏,先前听莫烟说高门大宅的规矩多,现在要陪着小姐去林家,心中便有些害怕。
不懂怕什么?林清嘉半靠在软枕上,卷起的帘幕把风儿送入到车厢里,微风抚着她的面,吹着她卷翘的睫毛微痒,让她脸上也带着笑意。阖上了眼,在金光灿灿下,透过薄薄的眼皮可见着视野里是鲜红的一片,祖母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娘的状况,怎会苛责于我?
绿衣点点头,想着小姐看不到,连忙说道:血浓于水,老夫人肯定疼小姐呢。
林清嘉听着绿衣的话,睁开眼,笑了笑,她疼不疼我不知道。前生的时候她只见过老夫人一面,那时候她与魏邵和的事成了定局,老夫人这是长叹一口气。
林清嘉还记得她慈善而和蔼的面容,无奈而悠长的叹息。
许是那时候,老夫人就知道长青世子在京都里已经成了亲,只是不忍把事实告诉她。
摈弃了这年头,林清嘉说道,总不会待我太差的。若是待她差,也不会请了岑师傅做她的女师傅,也不会在及笄前,特地让她到林家小住,替她相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马车始离了小镇,马蹄踏着的黄土纷飞,林清嘉就放下了卷帘,在阳光下闭眼了太久,此时睁开眼,眼前的绿衣都带着模模糊糊的暗色光芒。
绿衣连忙说道:小姐再闭闭眼就好了。
恩。林清嘉眨眨眼,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绿衣。
绿衣是个闲不住的,就算是在马车里也想着做点活计,手中打着络子,手指灵巧翻飞,结成漂亮的络子。
林清嘉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
小姐是不是困了?绿衣连忙说道,靠一靠软枕,睡一觉罢,睡好了就到了。
好。林清嘉这些夜晚常常会梦到前生的事,前世的事太过于逼真和栩栩如生,让她醒来的一瞬间总是分不清哪个为真,哪个为假。
只有摸一摸她的面颊,感受到柔软水嫩不曾被风霜侵蚀的肌肤,才会恍然,那不如意之事已然是往事如烟,只是烟绕着她,不肯放过她,清楚的记得前世的那些人那些事。
林清嘉靠在车壁上,很快就沉沉睡去,不同于在家里的多梦,竟是只有纯然的黑暗。
绿衣放下络子,见着林清嘉的长眉舒展,小声的舒了一口气,莫烟生了热,这些日子都是她守夜的,她自然知道小姐晚上没有睡好,眼底下是淡淡的青色,正是因为这青色,小姐才会难得用了胭脂,遮住那颜色。
绿衣有时候结络子,有时候打量着小姐,见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皱眉,心中欢喜。
林清嘉的头一点一点,几乎快要倒落,绿衣敛了裙摆坐在了林清嘉的旁侧,用她的肩接住小姐的头。
绿衣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肩膀太硬,生怕磕到了小姐,就用左手的手心压在小姐的头下。
林清嘉的脑袋一晃一晃,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醒来。
睁开眼就发现了自己枕在绿衣的手上,傻丫头。伸手抓过来绿衣的手。
枕的太久,绿衣的手被拉住的时候,涨涨麻麻得发疼,口出低低呼痛。
忍一忍。林清嘉活动绿衣的手指,一边说道:我这一觉睡了许久,你就一直这样做着?傻不傻。
绿衣憨厚一笑。
林清嘉见着绿衣的模样,伸手点在她的额头上,傻丫头。
她的一对丫鬟,出嫁前偏爱莫烟,因为莫烟聪明伶俐,还可以替她出主意,不喜绿衣的笨拙。等到入京之后,最早背叛她的,也是莫烟。而从王府到别院,再从别院回到王府,绿衣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