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春的相公,姓庄的中年男子尴尬的扶起了她,还不忘说了她两句:看看你,把侄儿侄女都吓成啥模样了。
庄远觉得他当初估摸着是娶了个假婆娘才对,他最初见余春时,正是一眼就看上了她婉约如水一般的性子,声音样貌又温柔,娶回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妻子根本就不像表面那般温柔好说话,性子倔得很,还时常见到长得好看些的人就迈不开脚步,说上些胡话。
余春就着他的手站起来,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嗔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庄远嘴角抽了两下不说话了。
是啊,怎么不是,余春可是连小娃都能玩哭的。只是这话庄远可不敢在她面前揭短,否则惹她不悦了,受苦的还是他。
这世道,生而为男咋这般命苦呢?
与此同时,与庄远一般感叹的还有远在江南景江书院的月老二月余煦。月余煦不像月淮一般,心里有抹朱砂痣,到了书院年假就坐不稳了,非得急吼吼的回去见上一见才安心。
让他说,月淮那纯粹是想多了。
就算她妹妹美得跟仙女似的,但她安安分分的待在村里头,平日里连镇上都懒得去,哪怕有人惦记着,看在他们两个秀才公的身份上也会顾忌几分的,何况,他那妹妹又不是真是水做的女子,只是面儿上跟江南的姑娘一般,温婉无害摆了,实际上那心眼可多,可狠了,要不是这是自个亲妹,依着月淮跟他的关系,他能眼睁睁见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亲朋知己跟兔子一般一步步走近那笼中?
月余煦捧着书有些心神不宁的,从他窗前路过的学子里有人在檐边敲了两下,等月余煦抬头,那学子手里正拿着一支花在鼻尖清嗅,还对着月余煦笑得风流潇洒:月公子,如此大好天气你居然还能静下心读书,在下佩服,不如趁着这皎皎白昼,一起去城郊踏踏青,见见那江南独有的傲骨寒梅呢?
月余煦抬头看了眼天气,见遥远的天边乌云拢聚,似乎是有下雨的征兆,笑得颇有些无奈的指了指上头:这么明显的气候陈公子居然视而不见,在下也佩服。
陈锐头都没回,只淡淡的摆了摆手:乌云远在它处,想必离咱们这里十分遥远呢,月兄,大家同在一屋檐下,理应相互照应才是。
相互照应这词月余煦认,但同个屋檐下,他视线仿佛透过墙头看向了隔壁,分明是同在临近的两个屋檐下才对。
头顶上乌云堆积,隐约能见到有闪电在云层里穿梭,白昼一般的天儿一下暗淡了下来,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吹起了一池衣摆。
当他们避在了凉亭里时,零星的小雨不过几息就转成了磅礴大雨,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月余煦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跟着陈锐等人一起出门,来这城郊寻摸踏青,见见甚傲骨寒梅,他当时应是脑子发热了吧?
他拢紧了披风,正要跟他们商量商量对策,就见陈锐从他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套茶具一一摆在了凉亭里的石台上,还招呼月余煦把带来的笔墨纸砚拿出来,他们要在凉亭里听雨、煮茶、抒情、做诗。
月余煦抬头望天,大雨里寒风透了进来,似乎吹进了披风里,让人无端发颤,最是让他不解是,仿佛这里除了他在意自身的冷暖外,其他人都灿烂着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了。
月兄,快过来,男子汉大丈夫,挥洒泼墨是何等豪情壮志,在雨里,在这城外的寒梅坡边,更是能让我等涌现无数灵泉。
是啊,仿佛天地间唯有我等身处之地,凌驾于众山之巅,我们正在山顶迎着山下吹来的风,傲骨铮铮的站在崖边怡然自得。
我觉着应方带着一把琴过来的,雨中谈诗,素手弹琴,别有一番意境。
其他学子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恰好这时,陈锐在石台上的茶水煮开,沁人心脾的茶香在四处散开,茶香里还带着几缕温度,闻者皆是心里一震。
月兄,来,喝喝茶先暖暖。陈锐朝着月余煦招招手。
月余煦正有此意,接了陈锐递来的茶盏,轻轻揭开茶盖,喝了一口,顿时只觉被寒气入侵的五脏六腑都开始回温,待寒气退却过后,月余煦在看这周遭,方才来了几分兴味。
月兄是第一回这般在雨中看景吧?陈锐给他续了茶水,肯定的说着,说完指着不远处树上的寒梅指给他看:你瞧,我说带你出来见傲骨寒梅可是没说错,这雨倾盆而下,雨中寒气凛冽,连人都受不住,可那枝头的梅花依然无所畏惧,这大自然的一景一物,真真是让我等叹为观止。
谁说不是呢?月余煦来了兴致,也从篮子里拿出了纸笔,四处忘了忘,润了润笔,开始在纸上做起了画。
陈锐见他沉在其中,附身一看,见那纸上正跃跃欲试的勾勒出几朵梅花的菱形,树枝、树干皆是几笔勾勒,就画出了一棵老旧的梅树,而他却反复的画着梅,在菱形梅花里反复勾勒,画出那层层图案,活灵活现得像是把玩在手中一般。
好,月兄这梅反差巨大,恰好却形容了梅花坚韧不屈的高洁,哪怕身处即将要败落的躯干,也竭力的展现自己的仪态。陈锐连连点头,还把其他人招来了,一群人围着讨论起了月余煦的这副寒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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