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为又插了一刀:“父子?相残?在那人看来,或许便是那陪伴他二十年的贴身佩剑当场折断,此痛也更甚百倍。”
原不为的话仿佛戳中了她从未想过的盲区,让迟晚晚眼中第一回 出?现了茫然之色。若是筹谋多年,最终却不能给对方?带来丝毫伤害,那么她这十年的怨与恨,岂非只是笑?话一场?!
心?脏中那时时啃噬着她的火焰似乎再也压制不住,与怨恨不甘一并爆发。她凄厉地叫了一声,立时便发起狂来。
“整整十年,我忍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竟是白用功!”
平地似刮起飓风,汹涌如潮的真气喷薄而出?,但听无数噼啪声响,四周地面几?乎被犁了个干干净净。漆黑的丝绦宛如钢铁铸就的长鞭,猛然击向原不为。
“……既如此,我留你又有何用?”
殿内响起刺耳的尖啸之声。
原不为轻轻叹了一口气,双袖向前一推,足尖便点地而起,只是向边上侧开了一寸,便轻飘飘避开了这一击。
而那丝绸也在转瞬间变向,继续向原不为袭来,他再次向着旁边一闪。
以他这具身体的实力,本不该如此轻易闪避。偏此时的迟晚晚内息混乱,精神极不稳定,本就破绽百出?。若是恰有一位精通刺客之道的一流高手在此,出?其不意之下,只怕立刻能让其身死当场。
“宗主所求,我能帮你。”
少年的身影从容于漫天攻击中闪避开去?,宛如闲庭散步于花丛之中。在这等险境之中,他竟还能徐徐吐气开声。
“如何让人痛苦,不甘,追悔莫及,只需毁去?他最在意的事物?便是。”
“那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迟晚晚一时情绪失控,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含恨道:“自是容清月那贱人!还有他天下第一的剑道。”
“容清月最在意的是什么?”
迟晚晚顿了顿,道:“那贱人最在意的从来不是他,而是玄月宗的传承!”
“那便是了。”随着迟晚晚恢复平静,原不为也轻飘飘落在地上,轻声道,“毁掉玄月宗,就毁掉了一个容清月,半个楚天南。”
迟晚晚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而剩下半个……”原不为语调平平,轻描淡写,“交给我。”
“不出?十年,天下第一剑,便会易主。”
迟晚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少年眸光湛湛,平静地投下如此掷地有声的话,恍惚让她又想起了当年那个人。但见过方?才原不为如何从容写意的躲避开她的攻势,以他展露的资质,迟晚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信的话。
狂风早已止歇,殿中涌动的黑暗更浓了几?分,迟晚晚的眼睛里突然交织出?说不出?的复杂色彩。
她居然鬼使?神差信了一个十岁孩子?的话:“玄月宗领袖正?道诸派,有六位宗师坐镇,非圣宗一家?所能匹敌,你可知你放下怎样一番豪言?”
原不为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温柔,很好?看,那张稚气尚未彻底褪去?的脸还带着几?分天真的味道。
“一家?不行,便一统魔门三?脉九宗。”
“那时,宗主定能得偿所愿。”
他的每一个字都极诚恳,极真挚,似乎一个再孝顺不过的孩子?,费尽了心?思想出?来一个好?办法,要讨母亲欢心?。
迟晚晚定定凝视他片刻,脸上突然重绽笑?颜:“好?,好?孩子?!不愧是我的儿子?!”她温柔地招招手,示意原不为过去?,声音中突然充满了慈母般的关怀。
原不为看她变脸,坦然上前。
“这是我焚焱圣宗圣子?的信物?。”她突然取出?一柄精巧的匕首,漆黑如墨的剑刃上,仿佛有血线淌过,“好?孩子?,来。”
对于一个年幼便少有关爱的孩子?而言,亲生母亲这般温柔的关切,足以让他忘却过去?的一切不好?:“一旦修成焚焰心?诀,你便是我圣宗当之无愧的圣子?,兴许将来收服三?脉九宗,向那负心?人复仇,娘亲也要倚你为臂助哩。”
她幽幽一叹,说不尽的幽怨。一双含着愧疚与期盼的眸子?已微微湿润。
“好?孩子?,你不会怪为娘吧?”
殿内沉默片刻,少年突然轻笑?一声。
“不,当然不怪。”
暮色已彻底消失,冰冷的月光如水银淌了一地。昏暗的宫室之中,这对亲生母子?仿佛终于解开了多年心?结,望向彼此的目光都透着眷恋与亲近。
许久之后?,一道小小的影子?踏着月光走出?大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他微微仰头,月色落入他眼中。
“少宗主,多谢你。”
一名绿衣女子?突然现出?身来。她身姿轻盈,像是一截杨柳枝从枝头荡起。
“宗主多年来深陷心?魔,那人已是天下第一,宗主也未必不知报仇无望,不过是靠仇恨支撑而已。她心?头痛苦煎熬,如此待你实属无奈。”
“我知道。”
“若非少宗主点破迷障,重新给了宗主目标与希望,宗主不知何时才能振作,属下替圣宗上下谢过少宗主。”
“不用谢。”
少年露出?一抹动人的笑?,月色在他眼中荡开来,极温柔,也极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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