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人在安阳府城的名声却是响亮得很,诸多事?迹众人如数家?珍。
白氏商号的二当家?,手眼通天,本事?不凡,据说?与?黑白两道都有关系。
当年白氏商号初开辟之时,沿途遭匪帮劫货杀人,大当家?当场殒命,这位平日里笑眯眯的二当家?开出了远高?于那?批货物百倍的价格,拉来?十余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生生屠遍了犯下此案的九炎寨,一举震慑黑白两道,为白氏商号生生杀出了一条路。
后来?又传闻此人孤身?一人,与?那?绿林总瓢把子见过一面后,安阳一带的匪帮,即便遇上白氏商号的车队,也不敢再伤人性命,顶多只劫走一半财货而已。
有此事?迹在前,即便这位白二爷成日里笑容满面,一副无?忧无?愁富家?翁的模样,其他人也不敢对其有丝毫小觑。
迎着四周各色目光,这位活像个?笑弥勒般的白二爷,随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笑盈盈地走到了车队中?央,径自来?到一架宽敞的马车前。
“咳咳咳咳……”未等他开口,车内已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车帘被人掀开,首先现出的是一位身?着白衫、乌发随意披散的年轻公子。
他斜靠在车厢上,一张俊秀端丽的脸不见半分血色,比那?孤峰上的冰雪还要惨白,衬得双眸愈发浓黑如墨,熠然有光。
这年轻人一手紧紧抓在心口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脸色越发虚弱了。
他笑着开口:“可是安阳府城到了?这些日子实在劳烦白二爷了。”
这病殃殃的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沙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白二爷却对这一点?视若未睹,似模似样地抬手冲他行了一礼,语气很是担忧:
“迟公子猜的不错,安阳府城已是到了。只是,以公子的病情……若是贸然去投亲,三五日间只怕寻不到人,这病情却万万拖不得了。不如暂且入我白府住上一段日子,调养好?身?体再说?。”
若是让其他认得白二爷的人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只怕一个?个?都要以为大白日里活见了鬼!
别看这位白二爷平日里笑呵呵的模样,实则却不是个?平易近人的性格,这般客气,有礼,还带着几分谦恭的人,真的是白氏商号的二当家?,那?个?曾靠着一己之力震慑安阳诸多匪帮,生生为白氏商号杀出一条路的狠人?
即便是他的亲爹白老?爷子,只怕也得不到这位号称笑面煞的白二爷如此敬重。
却不知这位让他态度如此郑重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那?病恹恹的年轻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多谢白二爷好?意,只是……只是我这身?子不中?用,怕是拖不得了。能在临死之前,血脉归根,也给我这弟弟找一处托庇之处,便已是极好?。”
他话?音落下,车厢内突然有谁“啊啊”叫了两声,声音中?满是狂乱,愤怒,与?不安。车厢似乎被人拍打了几下。
原来?这车内并?非只有一个?人。
日光溶溶照了进来?。借着日光,隐约能看见,除却那?倚靠在车厢上的年轻公子,还有一位默不吭声的老?仆,正安安静静伺候在一旁。
此外就是车厢里面,一个?浑身?黑不溜秋、放在夜里只怕半点?都看不出来?的人形正躺在那?里,宛如一块被烤焦的焦炭。只有一双眼珠子还在惊慌乱转。
白二爷自是知道他的身?份。
这主仆三人,正是他回?返安阳途中?,顺道搭乘上车队的。
年轻公子姓迟,看他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气度,俨然也是大家?出身?。
据说?是家?中?发了大火,一家?老?小只逃出三人,迟公子被烟气呛到,伤了肺腑,他那?胞弟更是可怜,浑身?上下几乎烧成焦炭,没有一块好?皮肉,嗓子至今也说?不出话?来?,不知还有没有好?转之时。
突逢如此大劫,这位迟公子只得收拾好?了仅有的细软,带着胞弟与?老?仆前往安阳城投奔一位据说?已出了五服的亲戚。
若真只是如此,白二爷难得发一回?善心也便罢了。
偏巧此后有几回?,白二爷闲来?无?事?与?这位迟公子交谈,立刻发现此人言之有物,见识非俗,绝非那?等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公子,他立时起了结交之意。
待得三日前,车队突遭变故,有当年九炎寨的漏网之鱼前来?复仇,此人一身?功力真是非同小可,直追一流顶尖高?手之列,几乎要将众人立毙当场。
而这位迟公子不过略看了对方几分功夫,竟清清楚楚道明了此人所用武功是何来?历,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绽漏洞在他口中?道来?都清楚明白,不过三言两语间,竟指点?众人合力将之擒杀。
白二爷看待他的眼光顿时大为不同!
“阿弟别怕,白二爷不是坏人。”
此时,这位看来?气度非凡的迟公子面上却再无?当日指点?乾坤的神秘从容。
他一面示意那?老?仆按住挣扎不休的胞弟,一面轻声安抚着,目光里透露出了无?限的担忧与?着急,俨然与?寻常人家?里疼爱弟弟的好?兄长一般无?二。
“啊啊!”那?黑煤炭叫得更厉害了。
但整个?人却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只用一双眼睛愤恨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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