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昕的阿姨是她母亲的妹妹,他们夫妻俩带着儿子住在容城的边缘小镇,那里受到的战火侵蚀不多,无论是城市还是城镇都比墨城要完整。
车子是过了凌晨之后才开走的,等到了镇外天已然大亮。周昕迷蒙间听到喧闹的人声,睁开眼向外望去居然看到集市。
“爸爸,这里好热闹。”
“嗯。”周恒解下安全带,眼下是一片乌青。他应和着女儿,目光却始终没有分给那集市一眼,只兀自盯着右手边那扇橙黄色的木门。
妻子去世后他们还算得上亲戚的也只有贺婷这一家,近年来他帮衬他们不少,这次不得已把女儿送过来也只是解眼下燃眉之急,只求一方清静之地庇佑不谙世事的姑娘。
那男人掠夺成性,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捧在手心娇养的女儿被那种人糟蹋。
像是听到门外的车声一样,那扇大门在他们车子停稳不久之后便从里面打开,一个妇人端着水盆出来。
“姐夫?”
贺婷看清了车里的人有点惊讶,她是昨天晚上接到周恒电话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在门口。
“这么早。”
早集还没散人就来了,可不是这么早。
她也是一夜未眠,眉眼里透出的疲倦不比周恒少。战时粮食紧张,他们夫妻昨晚冷战了一夜,丈夫是真不希望家里来个大活人的。
“姐夫......”她看着周恒从车子的后斗里搬出两袋米面和一包腊肉干,又从前座提出一大桶黄澄澄的油,眼里倏地掠过一道亮光。
倒不是她贪婪,只是有这些东西她多少能和丈夫交待,他们自己家里也有个孩子,总不能让周昕在这里白住。
周恒知道贺婷的顾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把女儿送走。他把东西搬到院里的时候还把钱夹里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
“应该够她的开销,等这阵过了我就带她走。”
周恒摸摸女儿的脸,嶙峋的手骨堪堪落下。周昕目送父亲离开之后转身向阿姨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
“阿姨。”
“走,先进屋。”
贺婷关上门之前往外张望了一眼,用身体挡住面容清雅的周昕,然后把她领进屋里。
在这种地方长得漂亮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个气质如此瑰丽娇人的女孩。
姨夫正在里面陪着儿子,本来有些不喜的心情被周恒带走的东西全都冲散,脸上也蒙了几层笑意。
“昕儿,你住小呈的屋子。”贺婷收拾着床上男孩散落的衣物,从柜子里拿出张洗的发白的干净单子换上。
又说:“千万别出去。”
“嗯。”周昕低声应着,等贺婷出去之后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板药抠下两颗放在嘴里之后去找水。
只有凉的。
迟疑不过一秒之后她仰起头喝了几口将药片送下。
容城比墨城还冷,那股冰凉激的她胸口生疼,黛眉忍不住蹙起来。
“呯呯呯!!”
虞伯远站在训练场上长身而立,手中枪口的火光不停闪烁,枪枪都命中靶心。
他是个有想法便会很快付诸行动的人,那天晚上那么想了之后第二天晚上就摸到了周昕的家里。
可人面不知何处去,只剩空气中那股惑人的香气犹在。
“行了。”周政拿了他手里的枪,把硬朗的手臂压下去,“靶子都烂了,我有正事和你说。”
虞伯远锐利的目光缓和几分,他松了松眉头坐到周政身边。
“怎么了?”
“上次被咱们从墨城打跑的雇佣兵跑到了容城,那边可比这边繁荣。”
周政话里的意思他明白,被打的屁滚尿流的人跑到容城去无非是为了劫夺平民。而周政一直想要容城那块地,眼下却是个好机会,替容城民众安定下来,得了民心才能统治。
未几他靠上身后的小沙丘,浸满星辉的狭长眼眸望着头顶一方灰压压的天。
“什么时候去?”
“根据线人说,明晚。”
虞伯远闭上眼睛想起那个病容苍白引人怜爱的姑娘,猛地从沙丘上起来,夺过刚刚被拿走的枪对着靶子又是几枪。
松散的目光在枪声后再次聚焦,等这次回来,她就是跑到天边去他也要找到她把人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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