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生病,自然是在内宫之中活动。张公公将人带到皇上在内宫处理公务的静心轩中等候,自己前去通传。莫廷轩看着眼前明黄色绸布覆盖的桌案,其上码放着无数不多地几份奏章,笔墨纸砚摆放齐整,整个桌面看起来整洁有序。莫廷轩是第一次来静心轩,但从前御书房却是常去,那时见到的桌面总是有些杂乱,奏章堆叠如山,笔砚随心摆放,从未如此整洁过,一看便知皇上有些日子不曾处理公务了。
莫廷轩一时思绪万千,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山雨欲来之际,心中难免惴惴。便在此时,听得有脚步声传来,细听是两人的脚步声:一人是步子快琐,另一人则稳实有力,只是不是皇上的脚步声。莫廷轩回身相迎,就见张公公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盖有明黄色锦布的托盘,还有一人与他同来,正是宇文尚卿。
宇文尚卿见了莫廷轩微一点头便站到一旁,神色间颇有几分倨傲之色。莫廷轩的目光落到张公公手中的托盘之上,心知大约是重头戏要来了。果然,张公公道:皇上有密旨,请王爷下跪接旨。
莫廷轩道:既是密旨,只怕宇文少将军不便在旁听旨。张公公嘴角一抬,道:皇上生病以来都是宇文少将军在身边陪伴,要事也都由他处理。这次皇上又派了少将军同杂家一并传旨,他自然听得。莫廷轩眼眶一紧,不再多说,跪下身去,道:臣莫廷轩听旨。
朕屡闻江夏王有不臣之心,朕深信之,未与深究。今得知其竟于停朝期间私自离京且有不轨之举,事实已清,证据确凿。朕念莫氏有辅国之功,不欲以一人之罪累及全族,特命江夏王交出兵符并赐鸩酒一杯。否则诛莫氏九族。张公公嗓音清脆尖细,莫廷轩只觉字字锥耳扎心,他心知眼前这道圣旨未必是出于皇上之意,可想到皇上对于自己的疑心,就算没有仲国势力这般搅和,自己早晚也会接到这样一份密旨,顿时悲愤难抑,牙关紧咬至咯咯作响。
张公公自无莫廷轩那般沉痛的感受,他嘴角上挑,道:王爷,快接旨,交出兵符饮酒吧!莫廷轩却僵在那里,丝毫没有抬手接旨地意思。张公公眉头皱了皱,提醒道:王爷,快点啊!他的语气不耐烦而轻飘,似乎牵扯莫氏几十人性命这等人间惨剧在他眼中只是喜剧闹剧一般,莫廷轩怒意更胜,血性顿起,傲然起身昂首,道:这旨我不能接。
张公公见他陡然间换了个样子似的,周身气势逼人,不由得倒退一步,尖声质问道:你,你敢抗旨?他说话间见莫廷轩目光如剑,被刺的不敢再直视,声音也越来越弱。就在此时,宇文尚卿在一旁道:皇上早料到王爷不会甘心伏法,这才派了我来一并宣旨。张公公这才想起宇文尚卿也一并来了,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步挪到他身侧。
莫廷轩轻蔑地扫了张公公一眼,对两人道:莫须有的罪名我也懒得与你们争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莫廷轩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此事关乎我莫氏满门。我断兵不信皇上会如此轻慢处理,派得这样一个不入流之人来宣旨。但要皇上亲见一面,若皇上亲口下旨,君要臣死,臣万死何惧?
宇文尚卿眼睛微眯,道:王爷是执意要抗旨了?莫廷轩道:不是抗旨,而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宇文尚卿冷笑道:张公公你也看到了,江夏王爷执意抗旨不遵,也难怪皇上说他有不臣之心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话毕,期身而上,迅捷如电,一瞬间一掌已要拍上莫廷轩的胸口。莫廷轩虽早有防备,却不料他身法如此之快,猛地向斜后方一躲,撞翻了一木质花架,这才躲过。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纷纷从外院围了过来,看到屋内竟是宇文少将军和江夏王爷动起手来,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张公公见状,尖声道:还不快进来帮忙,江夏王犯上作乱,抓住重重有赏!
那张公公虽近来上下窜达地厉害,可也不过是皇上身边排不上号的人,这等惊天大事由他嘴里说出来可信度自然就下降了几分。更何况,侍卫们见江夏王爷只身一人在此,皇上却不在此处,这犯上作乱不知从何说起。是以众人虽闻言色变,却是任那张公公怎么责骂催促都踟蹰不动。
宇文尚卿见状不由暗骂这姓张的没用,他心一横,怒喝道:别吵了,我一人足可将这逆贼拿下!他说话间腾出左臂一挥,门扇随之重重合上,张公公被他猛烈地袖风带到,顿时晕倒在地。
莫廷轩见房中已无他人,一面全力相抗,一面厉声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宇文勇夫妇待你不薄,皇上待你不薄,你难道全不顾忌,真要一意孤行?宇文尚卿手上毫不松劲,冷笑道:你果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世!莫廷轩道:我是在万柳山庄才知道的!宇文尚卿丝毫不为所动,道:你也想装?你们夫妻二人是商量好了吧!他说到此处,大叫一声,出手更加狠辣凌厉,恶狠狠地道:你不愿交出兵符也无妨,我就不信搜不出来!
莫廷轩被他逼得无力分心说话,他心知此刻难以全身而退,索性心一横,竟迸发出无限斗志,一时与宇文尚卿打得难解难分。两人过了数百招,莫廷轩虽有斗志支撑,但宇文尚卿近来功力大进,仰仗内力出招极快,莫廷轩无力抢占先机,渐渐落了下风。他心中清楚,既然此事与宇文勇无关,以目前宇文尚卿的力量只能调动得了部分皇宫和京城卫队,不成气候。但一旦得了莫家的兵符,就算莫家军不全为其所用,至少也不会成为阻碍,倒时局势就难以逆转了。莫廷轩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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