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四目相对,半晌没个动静。这么又坐了一会儿,花朝道:县主,您也哭得累了,咱们先回芝兰堂吧。其实徐大将军对您的要求并不高,他只想让您好好活着,您能明白吗?
傅锦仪的嘴角一抽。
好好活着她也想好好活着呢。可她既有大仇未报,还有必须要保护的人,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她怎能只顾着自己活命呢。
傅锦仪默然地点点头,花朝看了只是叹气。
真不明白,您一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偏要刀头舔血也罢,也罢花朝絮絮叨叨地念着,转眼将她搀起来往芝兰堂去了。
***
傅家嫁女的喜宴因着昭娇公主的搅局,再次成了一场闹剧。好在傅柔仪到底顺顺利利地坐着花轿出府门,章家那边也没有人敢抱怨什么。
而那怒火冲天的昭娇公主,出了傅家便打道回宫,直奔她母妃邱皇贵妃的宫室。到了皇贵妃跟前,昭娇公主怀着满腔的愤懑和委屈,扑在了邱皇贵妃脚底下痛哭道:母妃啊母妃!您看看,您看看!一个小小的县主,都要爬到儿臣头上来了啊!儿臣上回就想废了她,不料总是被她逃了去!母妃啊,您可要帮帮儿臣!
昭娇公主自幼被爹娘宠坏,在宫里也不大顾忌规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把皇贵妃今日新换的五彩鸾鸟宫装的裙摆都抓成了一团乱麻。
邱皇贵妃看着这个自幼娇宠的唯一的女儿,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烦闷。
她拨开昭娇的手指,随后又伸手拢了拢昭娇凌乱的发髻,叹道:我的儿啊,方才就有女官传话给我了,你竟冲到了傅家府邸里去了?为着一个出身平平的傅氏女,你贵为公主,连自个儿的身份都不要了?亏你还知道她只是个小小的县主啊!
她虽然出身平平,却是个诡计多端、城府深沉的人物,儿臣屡次在她手里吃瘪!昭娇此时根本听不进去皇贵妃的劝导,仰起头嘶喊道:我要她死,我偏要她死!
这么一嗓子,震得邱皇贵妃耳朵疼。她不耐地站了起来,挥手拨开了昭娇的胳膊道:昭娇!你也太不识体统了!娘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半点?上回是在太液池边上,上上回是在皇后的千秋上,加上这一回,你这是第三回 和那傅氏女对上了吧?不就是个臣子的女儿,值得你这样费心?你不帮着你哥哥拉拢些能帮衬的重臣,反倒和一个傅氏女过不去!昭娇啊昭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十章 昭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邱皇贵妃最疼爱这个女儿,甚少对她疾言厉色。这会儿指着她的鼻子训斥,那昭娇公主一时也惊了。昭娇趴在地上,讷讷道:母妃,我,我在做什么?那傅氏全族都是太子的党羽,我,我这还不是为着哥哥的大业
你给我住嘴!皇贵妃突地发了火。她转过身,怒目圆睁地看着昭娇,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厉色朝她怒吼道:昭娇,你以为母妃看不出来吗?你,你,你对徐家那个小子动了真情,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昭娇再难平静。她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道:母妃,您,您说什么
你是母妃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的心思,母妃难道看不透?!皇贵妃此时已经气得满脸发青:昭娇啊昭娇,枉我疼爱你十六年,你竟然,竟然你看上哪个不好,偏偏是徐家的小子!咱们邱家那么些年轻有为的少爷公子,你一个也瞧不上!你,你好得很,你好得很啊!
皇贵妃再也忍不住了,她撕开了女儿的最后一层窗户纸,将女儿心里的秘密鲜血淋漓地翻了出来。那昭娇公主听着几乎如遭雷击,呆愣在当场道:母妃,我,我没有
还敢狡辩!你寝殿里藏着他的画像,上头的题字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你当我不知道!皇贵妃哆哆嗦嗦地指着她:你,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旨意,不得踏出寝殿一步!本宫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昭娇脸色惨白,眼眶里溢满了泪水道:母妃,什么不堪入目,什么不知羞耻?我,我没有错!我虽是公主,却也是个女子。我爱上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这难道有错吗?
徐策是啊,这个男人生得面目凶悍,身上手上都是狰狞的刀疤,杀人如麻的恶名传遍天下。可是,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他武艺卓绝、智勇双全,年纪轻轻就平定了淮南前朝作乱的反贼。
那还是一年前,徐策被召回京城加封二品指挥使。他进城的那天,一身黑金盔甲,手中握着长长的弯刀从白雪皑皑的远方渐行渐近。自己站在宣武门上,回头时,正好看到他翻身下马,手中凛冽的刀光在天空中划过云彩一般的痕迹。
那么威武,那么挺拔。
这才是自己心中男人的模样吧?那些邱家的书生少爷,孱弱无力,又自命清高,一张脸比女人更白净;京城中勋贵世族的子弟们,凭着祖上功绩不知进取,还妄想迎娶自己来抬高家族的地位
自己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值得爱的人,有错吗?
朦胧的泪眼中,她突然歇斯底里地高喊起来:我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我是天之骄女!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我要他,我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