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年岁小,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着。梅公主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服侍太子妃,给她添茶布菜。几位郡主里,醇王妃的女儿益阳郡主正和太子妃的娘家陈大学士家的少奶奶谈笑风生,另外的淮南郡主和山阴郡主家中都败落了,平日并不出门,和大家也不熟。
好几位重臣家里的太太、媳妇都上前给太子妃殿下敬酒。太子妃年岁小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子便要以茶代酒。而前头戏台子上刚上来两个小旦,一边咿咿呀呀地唱着一边在空里立着的竹竿顶上翻筋斗,惹得众人一片喝彩。有人赞叹道:冯家请来的戏班子像是陕北那边的名家,咱们从前也看杂耍,倒没有这样技艺精湛的。
太子妃面上也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
众人看戏取乐,四周有百十号的丫鬟婆子们碎步跑着,将各色的菊花折枝上来装在一个一个的小篮子里不是插在瓶子里,捧给每个席位的宾客。冯家给宾客们捧上的就是这样一篮子一篮子的花,矜贵的女眷们便又起了插花的兴致,从中挑选自己中意的来插。
若是只有菊花一样是不大适合插花的,冯家的花圃可是大地很,里头什么都有。大家赏花兴致高,冯二夫人索性引着宾客们离席去花圃里亲自去采。太子妃道:只瞧花儿未免乏味,咱们不如行诗文吧。
做诗?
傅锦仪在心里撇嘴,果然还是老套,这种赏菊花的时节大家除了作诗取乐似乎也没有别的玩头了只是正因为年年都如此,太子妃的提议很快获得了大家的拥戴。
冯家对此也早有准备,冯二夫人命人端上笔墨纸砚。太子妃身边的益阳郡主提议道:若是平常作诗也没个意思,我倒想起来去年年节的时候在宫里,咱们咏梅花来着。说是做诗,但不能见梅和香这两个字。
益阳郡主这话一出,四周人脸上倒是露出兴致来。冯二夫人笑道:难道咱们今日也不能提菊和香这两个字喽?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若是太容易了,岂不是无趣地紧。益阳郡主兴致勃勃地笑道:我的意思是,今日作诗咱们不如抹三个字吧,菊、香、情。怎么样?
四周众人哄笑一团,有人指着益阳郡主道:这样狭促的主意,待会儿你可要第一个来。
益阳郡主笑道:来就来,我可不怕。
太子妃坐着笑道:那我可就准了,从益阳开始吧!只是既要斗诗,我这儿便当个先生吧,你们作了,我来品评。下头女眷们纷纷附和。
太子妃光明正大地把自己摘出去了,其余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要作,不想参与的大可不说话。反正人多,想趁这个机会出风头露脸的大有人在。上头益阳郡主先作,一旁几个自诩文采斐然的名门千金也抢先上前。
冯家几个粗壮的婆子合力抬了四张红木桌子,在前头拼成一个大的席位,笔墨纸砚一一摆上,请几位作诗的姑娘坐。这热闹一起来,不作诗的人都纷纷站起来围了上去。
第一波作诗的有十几个人,大家围着红木桌落座,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过益阳郡主提出的条件太刁钻,这斗诗也不是简单的,大家一时半会都在冥思苦想。太子妃倒是并未和旁人一样凑上去,她依旧坐在上席的首位,唇角含着稀薄的笑意,手中捏着一盏热气散了的明菊茶。
傅锦仪和傅萱仪几个姐妹随着众人挤在红木桌子的边缘。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这里实在无聊,听着前头人们笑闹也是好的。然而,热闹这种东西,总是和乱子相伴而生的。
多数人围在斗诗的姑娘们身边,其余的人,除了端坐上首的太子妃,大多也去了花圃里摘花了,没有谁会百无聊赖地坐着。而今日来冯家的人实在太多,似乎是一位作诗的姑娘写出了什么令人拍案叫绝的名句,围着的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叫好的声音。
叫好的浪潮从前推到后,后头的人看不见前头的情形,又不知是谁不顾了礼数,使劲儿往前挤。这一挤,中间一位小姐很不幸地被推倒了,啊呀一声就摔了下去,可这一摔不要紧,更多的人被她牵连,一下子就摔了四五个。
大家推搡之中,傅锦仪也被边上的人推了一把。这摔就摔吧,只是她摔的却很不妥当她正好摔在了另一位女子的裙子上,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了对方拿在手里的茶盏,茶水尽数泼了出来。
乱子一出,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然而也不知是谁反应奇快,先笑了起来,随后大家纷纷哄笑。所有摔倒的人都没有受伤,摔疼了的人当众也不好意思闹,都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可是傅锦仪却没那么好的运气。
被她撞了的女孩子不是旁人,正是梅公主。
傅锦仪瞧见了对方脸的时候心里就知道坏事了。方才推她的那个人力气很大,而她又好巧不巧地冒犯了梅公主这种巧合让她深以为疑,若说不是有人蓄谋的她都不信。
眼看梅公主手中那只翠绿色的碧玉茶杯被摔得粉碎,她不敢怠慢,慌忙就跪在了梅公主跟前请罪。若是换成别的公主,她或许不会觉得害怕。然而身份最卑微的梅公主,却是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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