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随口一说,傅锦仪笑道:殿下喜欢鲜妍的花色?
既然是花,若不鲜妍又图个什么呢?菊花之所以被世人称颂,都是千百年来那些际遇不佳的文人们以花伤情,吹捧出来的。凡是活得风光的人,又哪里会喜欢这样的花?太子妃的话语中透着些许不屑:说是赏菊花,她们还不是想争个菊花仙子出来,谁愿意落了人后呢。
傅锦仪只是浅笑。
菊花这东西她也不喜欢颜色暗淡,花型朴素,有什么好看的呢。
能喜欢菊花的人,无一不是郁郁不得志的。
太子妃往深里走,锣鼓声更加远了,她不声不响地用手指随意在那些玫瑰花的花骨朵上拂过。玫瑰花鲜艳欲滴,香气更是扑鼻,太子妃本是很喜欢这样芬芳鲜艳的花儿,只是如今有孕也闻不得太浓烈的花香,站了一会儿便道:还是回去吧,估摸那些诗作也该念完了。
正待转身之时,前头不远处却突地传来一声尖叫。
一个在前引路的女官大张着嘴,喊道:太子妃殿下,殿下一壁喊着一壁摔了下去。她的叫声喑哑而惊恐至极,太子妃和傅锦仪都惊愕地看着她,看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奔过来,但很快再次被密密麻麻的花枝绊倒。
太子妃的眼睛大睁着。
还未等她说话,她身侧另一位掌事的女官已经动了怒,又惊又气地道:做什么呢?殿下面前也敢放肆,这还是在臣子的府上做客呢!一壁说着一壁抽身赶过去要瞧。结果刚走了两步,前头那失态的女官已经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爬起来了,她嘴唇哆嗦着,盯着太子妃道:殿下,那边有那边有死人!
在场的女官们齐齐变了脸色,太子妃也是一惊,道:你说什么?死是出了什么事?
真的有死人,殿下,快还不是一般的死人那女官根本就是语无伦次了,掌事女官见她这样,忙道:奴婢前去探看。
到底是东宫掌事,比旁人更沉稳些。她拨开花枝上前,先令两个宫女将那吓坏了的女官按住了,随后亲自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细看过去。只是这一看不要紧,就连这个掌事女官也吓得面无人色,腿软地几乎摇摇欲坠了。
不是一般的死人这话还真没说错啊!
掌事女官硬生生咬牙撑着,深吸了一口气才回头朝太子妃道:殿下,的确有命案发生,只是那尸体死相难堪,如何能污了太子妃殿下的眼睛,还请殿下移驾!
太子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命案是么?她盯着那女官道:若是寻常命案,你们几个如何会吓成这般德行?还不快实话实说!
太子妃虽然年幼,这话的威势倒是不小,那掌事女官满脸惶恐道: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实在是这场面有点殿下身子又不好
第二十九章 禁足宗人府
真出了事,本宫蒙在鼓里,难道就会有好结果了吗?太子妃说着竟迈步前去:本宫亲自去瞧。
几个女官吓得想拦又不敢拦,傅锦仪跟在身后都没扯住太子妃的袖子。太子妃亲手拨开身边的花枝子,身后的傅锦仪也忙忙地扶住她的手臂。当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跟前,终于瞧见了那躺在地上的模糊人影时,两人的身子都在瞬间僵住了。
傅锦仪脸上所有的血色都褪尽了,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死人,不是旁人,乃是今日跟随太子妃一同前来赴宴的贵女之一,不满十岁的七公主。
七公主幼小的身子瘫在地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大睁着,耳朵里潺潺地冒血。她的胸口插着两根弯折的竹篾,衣裳已经被人为扯破,露出了皮开肉绽的伤口。
她死了,死相很惨。
傅锦仪和太子妃都怔怔地望着她。傅锦仪嘴唇哆嗦着,讷讷道:七公主七公主方才还围在斗诗的桌子边上
冰凉的恐惧在那一瞬间将傅锦仪的浑身浸透。她经历过死亡,但她还是无法承受这样太过突然的死。前一刻还是好好的人,后一刻就死于非命,还死得这样惨。
沙场上的男人战死固然惨烈,但眼前的死者,可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她还那么小,被人用竹篾插进胸口,鲜血浸透全身
如果傅锦仪没有记错,七公主应该是许嫔的女儿吧。
在满宫的皇子皇女里,七公主并不显眼。她没有和敬公主嫡出的身份,没有昭娇公主得圣上隆宠,却也不似梅公主那样过得卑微可怜。她的生母许嫔尚在,且年轻貌美颇得圣上欢心。
许嫔只得了她一个女儿,半生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原来,在宫里,不光是太子这样风口浪尖的人物会走得坎坷,就连七公主这样淡漠无声的人也会死得不明不白傅锦仪实在想不通七公主为何会死,又是谁将她残忍杀害。杀了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路?
七公主耳朵里的血还在往外冒。年幼的孩子流了太多的血,那一张面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白,最后变成纸一般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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