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然,你当年为何收了子均为徒,而将犬子拒之门外?”
慕时清眼中笑意不减,拿手隔空点点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当年之所以不收邵修为徒,是因为邵修跟他姑姑的左眼尾处都有一颗泪痣,见到邵修,会想起故人。
几人说说笑笑,子时一刻,客人起身告辞。因天色已晚,缃国公和邵大将军争取着要留慕时清小住,慕时清选择住在国公府。
邵大将军用拳头轻砸慕时清肩头,笑骂一句,转身之际却酸了眼眶。
他不去邵府居住,是怕睹物思人吧。在官家轰轰烈烈追求妹妹时,慕时清用一种默默守候的方式等在妹妹身后,只要妹妹回头,就能看见他。
作为兄长,他无法替妹妹做选择,也无法解读妹妹内心的真实想法,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妹妹心里爱的男人是哪一个......
但从心里而言,他希望是慕时清。
世间有一弯明月,永远与行路的姑娘为伴,可行路的姑娘不见了,皎月从此孤单的悬挂天边,俯瞰世间万物,依然温柔,却黯淡了。
缃国公本来要给慕时清安排在客院,但客院那边正在栽植草木,院里全是浮尘,不宜居住,陆喻舟便带着慕时清回了梅织苑,住进东厢房。
宝珊听说东厢住进客人,让香意去打听了情况,得知是上次为自己解围的慕先生,心情有些复杂,她还没有还他的看诊钱。
今夜月光旖旎,草木竞秀,师徒二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闲聊,慕时清转动手中折扇,斜瞥一眼躲在窗缝前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听说你金屋藏娇,可有此事?”
陆喻舟递出茶点,没承认也没否认,“先生还要继续游历吗?”
自从入了师门,他时常站在城门口送别恩师、迎接恩师,他的恩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没有一个栖息之地。
“闲云野鹤,不去游历还能作甚?”慕时清执盏,盯着飘浮的茶叶,玩笑道,“等你致仕,咱们可以一起。”
陆喻舟淡淡笑开,“先生不打算成亲了?”
三十有六的人还未成亲,急坏了身为长兄的慕宰相,慕时清这次回来,慕宰相劝了好些次,还托亲朋好友一块劝,甚至拜托到了陆喻舟头上。
慕时清饮啜口茶,细细品着茶香,“成亲。”
陆喻舟一愣,却听他道:“等我找到她,就立马回来成亲,到时候,你来给我当傧相。”
那个她,陆喻舟自然知道是谁。
庭院陷入静默,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与恩师喝完一壶茶,陆喻舟径自回了正房,像是存了心气儿,没有搭理宝珊。
宝珊松口气,掏出纸笔写下欠条,让香意下次递给慕时清。
香意不明所以,“奴婢现在就拿给慕先生吧。”
东西厢房不过几步远,为何要下次再拿给慕先生?
宝珊用蘸了墨的笔尖点了一下香意的鼻头,“别问那么多。”
刚还跟世子不欢而散,香意都替她捏把汗,怕她失宠,她倒没事人似的,“姑娘看着心情很好。”
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宝珊莞尔一笑,人比花娇。
明儿就能离开这里,心情能差么?
大内,东宫。
慕夭站在寝宫门前仰望墨空,弯弯的眼眸映入星辰。
内侍走到她身后,笑眯眯道:“慕大小姐,请随咱家去客房休息吧。”
内寝的珠帘内黑漆漆的,想是太子已经睡下,慕夭点点头,捻手捻脚来到桌前,捧起还未喝完的燕窝粥,刚要随内侍离开,却听珠帘内传出一道声音:“让她住在对面。”
一座寝殿分东西卧房,西卧已经空置,内侍踟躇了下,引着慕夭去往西卧。
慕夭捧着燕窝粥没动,“不是去客房吗?”
内侍扬扬下巴,“殿下的意思,姑娘就别为难咱家了,也别去打扰殿下了。”
人在屋檐下,又有事求对方,慕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东西卧的装潢和摆设几乎一模一样,慕夭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有种跟赵祎躺在一块的错觉,她用被子捂住自己,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那晚的凌乱场景,令她呼吸不畅,又掀开了被子,趴在枕头上蹬了蹬腿。
半个时辰后,帷幔被人从外面挑开,一抹身影出现在床边。
慕夭不认床,到哪里都能快速入眠,这会儿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赵祎在床边坐了多久。
皎洁的月光照在帷幔上,显得柔和暖融,慕夭梦呓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清,赵祎伸手,想拨开挡在她脸颊的发丝,却迟迟没有动作,最后收了回来。当初误入他马车的人是她,求他缠绵的人是她,打扰他生活的人是她,拒绝他的人还是她,可为何就是忽视不了她呢?
替乱蹬被子的姑娘掖好被角,赵祎费力站起身,坐回轮椅,自己摇着回了东卧。
伺候在外殿的内侍全程低着头,心思百转千回,殿下总是拒绝议亲,是为了慕夭吗?
翌日天蒙蒙亮,慕夭闻到一股饭香,揉着眼睛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脚步被肚里的馋虫左右着。
圆桌前,赵祎照常食用早膳,忽然瞥见西卧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丫头,小丫头皮肤白嫩,穿着里衣,赤着脚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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