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羊脂玉佩随着步子摇曳, 长长的流苏晃动在他臂弯的宋锦斗篷上, 这是他特意为德妃准备的。
两侧牢房内传出叫骂声,赵澈瞥了一眼, 感觉这里与自己格格不入,更何况是母妃。
少年心里愈发自责,若是知道赵祎可以替父皇做决定,应该早一点将母妃接出来。
来到狱卒休息的屋前, 赵澈板着脸咳了一声。
动静惊动了打盹的两名狱卒, 其中一人没好气地道:“谁啊?”
赵澈冷声:“九皇子赵澈。”
两人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连跑带颠地靠过来, 拱手道:“殿下怎么来了?”
不想多费唇舌,赵澈掏出太子腰牌,“奉太子谕令,本皇子来接德妃娘娘出狱,尔等速速放人。”
德妃?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流露迷茫。
一人答道:“德妃娘娘早就让皇城司的人接走了。”
赵澈瞠了一下目,“你们说什么?!”
两人恭敬道:“不敢隐瞒殿下,德妃娘娘在太子归朝前就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
料他们不敢欺骗,赵澈连夜赶往皇城司的情报机构,同样掏出太子腰牌,要求他们放人。
情报机构的侍卫全都听令于赵薛岚,这会儿赵薛岚失踪,他们没了主心骨,像一盘散沙。
加之皇城司的情报机构戾气大,即便面对赵澈,也不会像刑部狱卒那样点头哈腰。
同他们沟通,赵澈感觉费劲又生气,好在他南巡时与皇城司其他署部的侍卫有来往,于是找到他们,托他们打听下母妃的下落。
数个时辰后,有人将密函送到了九皇子的寝宫。
当赵澈读完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轰然倒地,后脑勺磕在地上的毡毯上。
德妃遭了赵薛岚的毒手。
宫人赶忙来搀扶,“诶呦殿下,可摔疼了?”
身上的疼哪及心里的疼半分。
赵澈推开宫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捏着密函,指甲泛白。
是谁给了赵薛岚这个胆子?是谁?!!
老练的少年失了冷静,冲进了帝王寝宫,将密函抛掷在龙床前,大声质问:“母妃犯了什么错,您为何要赶尽杀绝?!!”
官家本就处于癫狂中,一听儿子冲自己嘶吼,当即恼怒,不问缘由,让人将他按在地上。
赵澈过于激动,几名宫人又不敢伤他,是以,他冲开桎梏,扑到龙床前,狠狠扼住官家手臂,“你让赵薛岚杀了母妃,是不是?!!”
“胡言乱语!”官家大怒,一脚蹬开他,目光冷森,“来人,拖出去审问清楚,再来禀告朕!”
涌进来的侍卫将赵澈押了下去。
赵祎听闻后,披上外衫匆匆赶来,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连发冠都没来的及束。
一番询问后,官家得知了赵薛岚谋害德妃一事,阴鸷的面庞泛起复杂的表情,“松绑。”
侍卫替赵澈解开绳索,赵澈不顾阻拦,冲上去,非要官家给个说法。
官家捏着眉心,淡淡道:“朕会给你个交代,但在此之前,你给朕消停点!再胡闹,当心朕把你送进冷宫!”
本就满腹的悲伤无处发泄,又被无情的父亲训斥,赵澈红着眼跑开,眼底渐渐流露出恨意。
父皇只在乎那个叫邵婉的女人,其余女人哪怕是枕边人在父皇心中都无足轻重!
跑出宫门后,一身华贵的少年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这时,他想起了陆喻舟。
当初,他以身试险,去往黎郡营救太子,作为交换,他要陆喻舟保住母妃,如今看来,陆喻舟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这么想着,发泄不出苦闷的少年跑去了缃国公府。
夜已浓,陆喻舟早已歇下,当李妈妈叩门禀告时,男人还有些薄醉。
因赵澈的身份,门侍没有强力阻拦,以致少年直接冲进了梅织苑,将拦路的李妈妈推开,撞开了正房的门扉。
陆喻舟披着外衫走出来时,就被气势汹汹的赵澈拽住了衣襟。
赵澈比陆喻舟矮了小半头,如一头小蛮牛,将高大的男人推倒在博古架上。
架上陈列的瓷瓶玉器受到撞击,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陆喻舟推开忿忿的赵澈,冷声道:“讲清楚!”
到哪里都碰壁,少年已经崩溃,边嚷边哭:“你还我母妃!”
听见闹腾的动静,各院相继燃起烛灯,纷纷涌来梅织苑。刚好这时,赵祎的侍卫赶来,将事情经过阐述了一遍。
得知德妃被害,缃国公震惊不已,扣住赵澈的肩头,“殿下别急,这件事,官家和太子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还德妃娘娘一个公道。”
“放狗屁!”赵澈失言,激动道,“换作你的儿子被害,你也能如此冷静?!”
被当众损了面子,缃国公心中动怒,但面上还是一派慈爱,“殿下慎言。”
赵澈抹了一下眼角,知道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和母妃,无法感同身受,与他们讨个孰是孰非,有何用?
他看向一直缄默的陆喻舟,磨牙道:“你失信了!”
那是自己以命换取的承诺,陆喻舟却从一开始就没往心里去,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如热油浇在皮肤上,生疼生疼的。
陆喻舟闭闭眼,沉声道:“是我疏忽了。”
他并不是忘了这个诺言,而是将侧重点放在了官家那里,努力说服了官家,让官家给德妃母子一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