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的眼上绑了块黑布,遮住了伤眼却遮不住横跨大半张脸的刀疤,纠结的皮肉红白相间,显然那伤已经有些年头了。
正面近距离看着确实有些扎眼,但真说有多吓人也是没有的。
也不知道这年头当过兵的男人,神态眼神都给人的感觉是不是都这么正直,孟彤打量着三人,对这三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是穷,第二印象就是正直。
陈四和王七都是那种很高大的男人,只不过可能因为日子不好过,身形看着有些瘦。
王七的右手断在小臂处,不认真看还看不出来,那个叫田文的左手却是齐根断的,再加上人又瘦,看着简直比重病的孟大都要瘦弱。
看得出来,三人非常的紧张。
孟彤没有急于回答陈四的话,一声不吭的将三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
她的目光从笔直站立的三人身上扫过,在田文垂放在身侧的右手上微微顿了下,随即才抬起头来笑道,你们三位是陈掌柜一力举荐的人,我信得陈掌柜的眼光,不过我需要四人抬轿,你们三位是否还有信得过的人举荐?
陈四三个闻言,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陈掌柜高兴的推了他一把,叫道:你小子咋回事儿啊?人家孟少爷在问你们话呢。
啊?哦!陈四如梦方醒,与王七、田文对视了一眼,才回头不敢置信的小声问孟彤,小公子您的意思是愿意用我们了?
孟彤点了点头,淡笑不语。
田文还有些懵,不敢置信的道,你不怕我们干不好活吗?毕竟我只有一条胳膊。
孟彤只觉得的心酸,她从田文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不解,委屈和无尽的不甘。英难总是容易被人遗忘的,战士保家卫国,以致身体伤残,他们退伍回到家,只怕想找份正经的活干都没人肯要。
这种歧视即便是在她的前世都时有发生,就更不用说是这落后的大周朝了。
孟彤直视着田文的眼睛,反问道,你与王七只不过伤了一只手,不还有一只手在吗?抬轿子用的是肩膀上的力,又不是双手上的力,你只要能不让轿杆从你肩上掉下来就成了。
☆、278惊马
陈四三人闻言,不由一下就红了眼。
自打他们受了伤,不得不从战场上退下来,连同胞们看着他们的眼睛都带着可怜和同情。
回到家乡后,面对街坊们眼中的同情和怜悯,他们只觉更加难看。
这些还不算什么,他们退役回来时,还壮志满满的觉得,以自己三人的这一把子力气,三人也总不至于饿死。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因为他们身体上的残疾,没有人肯给他们活干,更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能靠上山打柴,以及打些野味糊口。
从来没有人像孟彤这样不在意他们的残疾,还跟他们说,抬轿不用手,只要他们有力气抬就成了。
刚才进门时,他们见孟彤只是个孩子,还有些看不起她,心里对这份工作也是忐忑不已,此时才知道是自己等人有眼无珠。
小公子看得起我们兄弟,是我们兄弟三个的福气,您何时要用轿子就支会一声。
陈四抹了把脸,抬头深吸了口气,才看着孟彤道,现在正是农闲,最近我家堂兄也闲赋在家,公子若要用人,我就把我家堂兄叫上帮忙。
我明天就要用轿子,你们明日辰时在城东南大街的桂花巷口等我就行了。孟彤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递给陈四。
陈四一脸惶恐的急急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都还没干活,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
我家里没有轿子,你拿这银子去租两顶轿子,剩下的就当是我预付给你们的工钱。孟彤直接把银子塞进陈四手里,跟陈掌柜打了声招呼,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青黛已经买了菜回来了。
小姐,咱们这桂花巷离卖菜蔬的榆树巷可近了,出了巷口往南走半刻钟就到了。青黛一见孟彤就忍住叽叽喳喳的跑上来汇报。
孟彤冲她微笑,安静的听她说话,才打发了她去做饭。
回到了后院,孟大还没睡醒,孟彤就把明天去水月庵给孟大丫点长明灯的事跟春二娘说了。
春二娘看了孟彤一眼,才呆呆的看着床上的孟大,轻声道:你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孟彤低低的嗯了一声。
春二娘微微犹豫了下,垂下眼问,你爹还有多少时间?
孟彤喉头一哽,半响出不了声。
知道了父亲的死期,只会让春二娘更痛苦,她不能也不想让春二娘经受这种痛。
良久之后,孟彤才轻声道:最近新换的药丸能压制爹身上的旧疾,只要我们仔细照顾,爹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不会感觉到痛的。
呜春二娘捂着嘴就低声哭了起来。
一股泪意涌上心头,孟彤昂头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泪意,才搂着春二娘的肩膀,道:娘,你快别这样了,我爹最聪明了,万一他醒来看到了,会难过的。
春二娘捂着嘴泪如雨下,她抬头看了眼床上的孟大,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悲痛,转头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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