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逃出生天本已绝望,刚才不过是不甘的垂死挣扎罢了,但此刻,眼中又放出了希望的光。
这,才真真叫做上天无绝人之路。
“快回去!抓郑龙王作人质!”
副官的脑子也转得极快,明白这是求生的唯一希望,立刻带着人掉头朝里冲去,怕郑龙王听不到,命人大喊。
“郑龙王,你的人也来了!你敢点火,他们也会一起炸死――”
一拨人回到内洞口,小心张望,见地上火油依旧,并没点燃,郑龙王已熄了火折,独自静立。
众人松了口气,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将人团团围住,随即夺走火折。
薛道福获悉内里平安,便命士兵死守在外洞口,朝外喊话,郑龙王落入己手,警告水会的人退后,自己随后入内。
他怕火星子万一引燃火油和炸药,不敢带入,只叫人远远地在洞口举着照明,上去恨恨地道:“姓郑的,出去!叫你的人退开,给老子让条道,否则,老子放你的血!”
郑龙王看都没看他一眼,盘膝,缓缓坐到石地之上,闭上眼睛。
薛道福又气又急,却又不敢用强。
别说这里堆了一桶桶的炸药,流了满地的火油,一个不慎,随时就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便是没有这些,自己的身家性命,此刻也都系在对方身上。见郑龙王死生不计全然蔑视自己的模样,一时无计可施,所幸,外头的枪声这时也停了下来,想必是水会的人怕伤了郑龙王,停了火。
薛道福定了定神,正想着怎么应对,突然这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喊道:“贺汉渚也来了!刚传了话,要咱们立刻把郑龙王送上去!”
贺汉渚本就有名,祖籍又是本地,他的名字,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如雷贯耳。薛道福的手下讶异,相互低声议论着,山洞里,窃窃私语声一片。
薛道福一怔,这才明白水会的人怎会追到这里的。但贺汉渚又怎会这么快就得知郑龙王出事,赶了过来?
薛道福能有今天的地位,占有大半川地,也绝非平庸之辈。但此刻,他的脑门沁满冷汗,脸上肌肉不停抽搐,想了想,压下心中恨意,命人退开,亲自上去,劝道:“龙王,咱们往日无冤无仇,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这回我也是受了王孝坤的逼迫,出于无奈,这才冒犯了你。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硬撑了,咱们各退一步,如何?我认栽了,东西我一分不要,还是归你所有,回去后,以前怎么样,往后还是怎么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可对天发下毒誓!如何?”
他说着,又走到最靠里的那一堆木箱前,撬开其中一只,掀开箱盖,玉翠玛瑙,葳蕤生辉。
他抄起一只玉狮子,对着洞口的火把光照了一下玉色。
“不打不相识,咱们也算是有了交情。这种好货,不愁销路,出去后,龙王你要是信得过,我还可以替你介绍可靠的路子,往后你不愁钱粮,只要有心,足以称霸一方,何必和我耗在这里…… ”
“无耻!”
郑龙王猛地睁目,满面怒容。
“薛道福,你身居高位,不思为民谋福也就算了,贪得无厌,搜刮民脂,敲骨吸髓,恶比豺狼!你出去问问,你治下的百姓,哪个不在骂你薛家祖宗十八代?你还有脸和我谈交情?”
刚才那些相互私语的士兵顿时安静了下来,洞内鸦雀无声。
薛道福脸一阵红一阵白,面子挂不住,再次转怒,从一个背刀的手下背上抽出砍刀,咬牙切齿地架在了郑龙王的脖颈之侧:“姓郑的,你到底想怎样?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刀已到了郑龙王的手上,伴着惨呼之声,一道血柱喷射而出。
周围的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见薛道福双手捂住他的脖颈,血却还不停地从他指缝里往外冒。
他歪歪扭扭地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嗬的声音,身体慢慢歪向一侧,终于,人倒在了地上。
全场大骇,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呆了。那个副官盯着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的薛道福,大叫一声“薛省长”,下意识拔枪要射郑龙王,陡然又清醒了过来,高呼手下一起上去,将郑龙王制住。
郑龙王猛地回首。
洞口火光映着他的脸容。
他手握砍刀,面上溅血,神情狠厉,目光更是鹰视狼顾,充满煞气,竟将那十几个正冲上来的士兵镇住,纷纷停了下来。
郑龙王眯了眯眼,接着手起刀落,一刀竟断了还没气绝的薛道福的脖颈,随即高高提起那颗滴滴答答血淋淋的犹带着惊怒痛苦之色的栩栩如生的人头,朝着对面掷了过去。
人头从空中落地,恰投入一个士兵怀中,那士兵头皮发麻,“妈呀”一声大叫,一把丢了人头,转身撒腿就跑。
“我郑道先当年大杀清兵之时,你们这些人还没出世!死在我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谁再上!”
他神威凛凛,声如撞钟,说完了话,余音还在洞内回荡,嗡嗡作响,随即,他跨过地上的无头尸,横着手里那把血淋淋的砍刀,目光扫视了一圈,朝前迈步。
满洞的人惊骇不已,纷纷后退。副官自己哪里敢上,便催逼手下。但谁又敢上?正这时,外面一个士兵又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还不知洞内已生大变,张皇地嚷:“薛省长!贺汉渚说出口已被包围,命令咱们立刻将人送出去,否则就要强攻,一个也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