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屈了屈膝,应下后便快步进了内室。
小宋氏看着还在轻轻飘荡的门帘,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太太,这日头阴寒,您快些回屋去吧。”一直沉默在侧的李妈妈心疼道:“二姑娘是年岁还小,待再长了两岁,便会理解太太的心了。”
小宋氏苦笑,“她今年已经虚岁已经十二了,眼看着就该给她找婆家,哪里还算得上小呢?”大雪已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非常的难走,小宋氏不得不扶着李妈妈的手,慢慢走出兰汀阁,“我倒是不介意她对我的态度,左右我不仅是她继母,还是她嫡亲的姨母,我又岂会怪她。我只是担心,她这个性子若是出了嫁,到了旁人家……”
距离渐渐远了,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里屋大床上的意嘉,这才收回了耳朵。意嘉重生,无意中居然发现,十丈之内的声音,即使是窃窃私语,她也能听得很清楚。因而方才宋氏和李妈妈在院内的那一番交谈,意嘉听得清清楚楚。
她必须得承认,小宋氏这个姨母是真的待她好。可是从前的自己,却是硬生生将这份好推了出去,反倒是信了大伯母冉氏,和姨母产生了不小的隔阂。想到此,她心内不住的苦笑,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自己都是这么不识好歹。
“嘉儿,你这是在想什么?大伯母方才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啊?”意嘉回神,正对上冉氏诧异的目光,她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把冉氏给忘了!前世她即使出嫁后,听到名字也要小腿肚打颤的人,如今面对着面,自己居然都这样的不在乎。
“对不住啊大伯母,我头有点昏,刚才没有听进去。”意嘉不好意思的笑,“要不,您再说一遍?”
冉氏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长辈说话居然敢不认真听着,还要她再重复一遍,她难不成是传话筒不成!
“大伯母,您……生气了吗?”
冉氏低头看去,小姑娘脸上是一片的惶恐,极为害怕的样子。她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堆出了温柔亲切的笑,“傻丫头,大伯母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大伯母一向可是最疼你的了。我是说……”冉氏刚要开口,就瞅到身侧的秋霜频频朝她使眼色,她一回头,才发现白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语气立马沉了下来,“我和二姑娘说话,你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白露立马慌张的要求饶,意嘉见她这么不顶事,只好先一步拉回了冉氏的胳膊。娇声道:“大伯母,您理会个小丫头做什么呀,您快和我说说,刚才您到底说什么了?”又指使白露去倒水,“我渴的不行,白露,快去倒杯水来。”
内室外面的厅堂一角就放了个小炉子,炉子上正温着热茶,意嘉让白露去那倒水,自然是给了她一个方便,叫她好去跟小宋氏禀报了。
冉氏见白露快步去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说,你姨母这些日子当是在替你打听人家,你可得心里有点数才是,我听说她替你相看的,就有安平侯家的庶子。你说你一个四品大员家嫡出的小姐,却要去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这说出去叫人怎么看你?”
四品大员?不过区区一个从四品而已,在遍地是皇亲国戚的京城,有什么资格称大员的?
京城遍地是官,周成延这个从四品,那是看都不够看的。而安平侯靠军功起家,即使到了如今落败了,但在圣上面前也还有几分脸面,冉氏这话,也无非是骗骗小丫头片子了。她真要敢把这话说出去,只怕京城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要将周家东府给淹了。
可此时意嘉却被安平侯三个字惊住了。
安平侯!
怎么重来一次,又扯上了安平侯梁家?而且,梁明之,他并没有庶出的弟弟啊。意嘉不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安平侯家,好似并没有庶出的男儿。”
冉氏表情不变,心里却诧异不停,这丫头往日里最不耐烦听这些京中各家子弟事情的,如何会知道安平侯家没有庶子这回事的?
想到此,她故意夸张的露出不屑的表情,“怎么没有,我那族姐,原来不过就是一个见不得台面的姨娘,如今就算掌管了安平侯府的后宅,被人人称一声侧夫人,说到底也不过还是姨娘,他的儿子,不是庶出能是什么?”虽然,因着安平侯嫡子身体不好的原因,三年前那庶出的孩子,已经被记在了安平侯嫡妻的名下。
安平侯的继室,冉氏的族姐,她前世的婆婆,如今居然只是个侧夫人?
而梁明轩!姨母居然想把自己说给梁明轩!
意嘉觉得心在不住的狂跳,重来一次,她不要再和梁明轩搅合在一起!不管他是庶出还是嫡出,自己都不要再碰见他!
锦被被她紧紧的攥着,两只葱白水嫩的小手上青痉隐隐乍现,冉氏双手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嘉儿,你怎么了?”
冉氏见意嘉的样子,只以为她是生了小宋氏的气,心里不住的得意。又暗骂意嘉没长眼睛,不过是个从四品家的女儿,还是从小就没有母亲,失去教养的孩子,就是真的是侯爷家的庶子,那也是顶好的一门亲事,居然气成这样,可真是没脑子!
冉氏得意时,纵然面上表情不变,可眼角总是不由自主的翘着,还有耳朵,前世意嘉观察了多年,知道冉氏只要是打了什么主意得逞了,耳朵便会轻微的跳动着。此刻她一抬头,便看到了冉氏所有的表情和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