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老夫人还说过了年就给她操办和胡文的亲事,可现在大爷出了事,自己又生了病,亲事还能不能成可就不好说了。胡文年纪不小了,若是一个不好自己真的死了,前有大爷后有自己,这几年胡文是别想再成亲了。
既如此,还不如就把话给说清楚,自己从来没瞧上他,让他该寻其他的姻缘就赶紧寻去。
月桃却很是不平,“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你好好的在老夫人跟前当差,那姓胡的殷勤的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去。如今不过是得了小小的风寒,他居然就避之不及想要另觅新欢,这,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且她和胡文,其实也没有什么情意,无非是他想跟老夫人那求个得脸的大丫头做媳妇,好显示他受主子重视。而自己,则是不愿意做妾,想找个能拿捏住的男人做正头娘子罢了。
说到底,各取所需,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只是若说心里一点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人情淡薄啊,即便是差一点就要做夫妻了,也一样淡薄。月梅狠狠咳嗽两声,冲着月桃摆了摆手。
见她如此,月桃再不敢说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了,取了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碗带着热气的阳春面,一小碗熬的浓稠的白粥,并两样绿油油的小青菜。月梅吃不下去,可是不吃,身体又怎么会好呢,只好在月桃期盼的眼神里一小口一小口,用了一些。
“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就着月桃的手漱了口,月梅便开始撵人。
月桃扭身看看外面天色,想着到底是有差事,便也不敢多待。仔细嘱咐交代了一回,让月梅千万别再随意起身了,这才拎着食盒匆匆走了。
月梅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渐渐模糊,而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院子里传来木门开起的吱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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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将军府荣安堂内。
周老夫人瞧着一桌子的吃食,想到了生死未明的嫡孙,顿时就一点食欲也没了。
大儿媳妇柳氏默默瞧了眼,没有说话。
她是周家已故大老爷的续弦,身下只育有一个女儿,对于周承朗这个便宜儿子的死虽然有些对未来生活的惶恐,但却没多少难过。而且如今她已经想好了退路,所以对这事儿便是装,也装不出伤心的模样。
婆婆疼周承朗疼的跟命根子似地,自己这模样凑上去没得是一顿骂,她才不上前讨骂。
二儿媳妇王氏和三儿媳妇李氏对看了一眼,各自眼神暗示了一番,最后两人一同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欲要起身的周老夫人。
李氏劝道:“娘,多少还是用些吧,承朗那边儿还没确切消息传来呢,他一身的武艺,人又十分聪明,这回定然也能逢凶化吉的。”
王氏劝道:“是啊娘,承朗福大命大,定然没事的。倒是您,若是承朗回来瞧着您因了他吃不好睡不好,不知道得多自责呢。”
周老夫人垂头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各样吃食,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吃不下,朗哥儿一日没有消息,我这心里便一日不得安生,哪里能吃得下……”说着说着竟是落了泪,“也不知道我的朗哥儿到底如何了,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可有饭吃,可有衣穿,可有屋檐遮雨挡寒……”
半月前,第一波送来的消息,是骠骑将军周承朗战死沙场。
八日前,第二波送来的消息,是骠骑将军回程路上遇袭,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后一个消息虽然比前一个要好,可如今生生又等八日还是没有最新消息传来,周老夫人哪里受得了这等煎熬。丈夫和长子都死在了沙场,如今连长子唯一的血脉她都护不住,这几日若不是二房三房两个老爷坐镇,只怕老夫人也一口气喘不过来跟着去了。
可到底是几日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瞧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般。
“娘……”三夫人李氏想到周承朗可能会有的下场,忍不住也哽咽了,“娘,咱们承朗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一定不舍得这么早就带他走的,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定会的……”
周老夫人拍拍李氏的手,仍然起身站了起来,“你们几个也受累了,就在我这儿用些吧,我先去里间躺一躺。”
“那媳妇扶您进去。”李氏忙说道。
王氏也跟着一起把周老夫人扶去了里间,伺候着她歪在了床上,两妯娌才悄声退下。
只刚走到门口,里间却又传来周老夫人带着疲倦的问话,“老二媳妇,月梅那丫头怎样了?”
王氏心下狠狠一跳,月梅那丫头,今儿早上已经断了气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一边的李氏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王氏一想也是,现在这情况,可不能再刺激老夫人了。于是便扯谎道:“娘就放心吧,那丫头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请了宫里的贺御医给她瞧了,如今已经好转了不少了。”
里头周老夫人轻轻“嗯”了一声,道:“那就好,那丫头的祖父和父亲一个是为了老大没了,一个是为了你们的父亲没了,如今就留下月梅这一点血脉,你可得帮我照看好她。便是她身上大好了,也不急着叫她过来伺候,先彻底养好了身子再说。”
“……哎,媳妇知道了。”王氏胆战心惊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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