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得咬了咬牙:“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谁我都防着!可只有姐姐,我永远不会怀疑姐姐。”花海女眼眶几欲滴血:“岑正卿有那么好,好到你可以为了他害死我!”
她一步步逼近,花海影心中千回百转,却在这一句话中破了防。她带着哭腔道:“你又知道什么!你扮成男子,天下之大,何处你不能去!可我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书都没读过几本。若是再没个如意郎君,我这一生如何交代!”
花海女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是我的姐姐,一切自然有我。我的同袍中颇有出色之人,何愁嫁不得一心人?为什么你三番五次,一定看中了岑正卿,再三说你也不肯罢休?”
此话一出,花海影情绪却更加愤愤。一双素来温和的眼睛竟有些怨毒:”都是爹生娘养,凭什么我不如你?若非家中选中了你扮成男子,我未必不能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只有嫁给岑正卿,我才算胜过了你,才算我没有白活。“
她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怎么会懂得我的苦衷!”
花海女默默良久,她从没想过,花海影是这样想自己。她觉得很疲惫,小腹的疼痛一阵阵冲刷,痛得她额上渗出汗珠,冷汗浸湿了背上的衣衫。
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花海女飞身躲在梁上,就听闯进来的人对花海影道:“小姐,岑公子来了!”
花家本是草民,只有花海女可以顶立门庭。现在花海女过世,花家最多算是已故官员的家属,对于岑家这样的地方大族,毫无反抗之力。
岑正卿如入无人之境,施施然走进来道:“花小姐,我家中有个妾室逃跑了,不知花小姐有没有见过?”
第25章 玉石俱焚
花海影有些狼狈的起身,后退了两步,用帕子遮住不自然的神情,低声道:“岑公子真会说笑,我家怎会有逃妾?“
岑正卿一笑,示意手下人搜查整间屋子:”我的家仆亲眼见到她溜进了花家,不会有假。”
花海女藏在梁上,众人翻箱倒柜后一无所获。花海影放下了心,腰板也挺直不少:“没有就是没有,岑公子,请吧。”
岑正卿脸色阴沉,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花海影将他们送到门外,确定岑家人走了,她才一路小跑回到屋中,冲着房梁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快下来。”
她再三呼唤,无人应答,只得努力向上看,房梁上哪里还有花海女的影子?花海影骤然放松,颓然坐下,岑正卿再次带人闯了进来,他阴鸷的目光刮过花海影:“我听见你喊她的名字。她去哪了?”
岑正卿并没有走远,只是欲擒故纵,想要引诱花海女现身。乍一听到仆妇来报时,他料定花海女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除了花家无处可去。他的人将花家附近团团围住,花海女只得从最近的院墙处离开,翻到邻居家中。
裴烟化为麻雀,的确很适合跟踪。花海女逃出花家后的发展,让她难以言说。
花海女并没有放弃打击岑家,只是她需要一个暂时的躲避之处,避过岑家的搜查,才能到城中寻找自己的旧部。
她求助隔壁的大叔,大叔想要猥亵这个貌美华贵的怀孕女郎,求助竹马竹马的大哥,大哥却愤怒的要抓捕逃妾,求助从前暗恋她的清纯小妹,却被认为是不守妇道,浸猪笼逃出来的□□,要与她划清界限。
花海女惊觉,她身为女人的人生,竟然和从前天上地下,绝不相同。
她想到姐姐怨毒的眼神,质问她如何懂得自己的苦衷,花海女第一次感到绝望。她在战场上时,天降仙人救她;可好运并不总是眷顾,连仙人所赠的长刀也被遗失。
她杀了意图猥亵自己的隔壁大叔,偷走了他家的船,划船到茫茫海上。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身后是灯火通明岑正卿的追兵,花海女嘲讽的笑出声,握紧手中的鱼叉,和从家里找到从前的弓箭。
她以一人之力划船,怎么比得上岑家的大船?岑正卿望着海面上一方小舟,心情竟有些激动。这样的傍晚出海,没有罗盘没有干粮,她根本走不出去。
花海女驯顺了太久,今日这一出,让他找回了几分之前与花海女对阵时的痛快。一条听话的狗没什么意思,像他这样什么都有了的人,就该去驯服烈马。
大船很快赶上了小渔舟,花海女转过了身。
她分明势单力薄,赤脚站在小船上,万金织就的锦缎上溅满血迹,可睥睨岑正卿的眼神,像是手握千军万马。
她明亮的眼睛中映照燃烧的火把,海风吹散侍女精心画就的妆容,脂粉尽褪,洗尽铅华。
花海女挽弓搭箭,精铁箭头对准了拿着火把的家仆。
岑正卿本来不耐烦了她。花海女本是行伍出身,脾气硬不懂服侍,怀孕了又变丑,原来威名赫赫的花将军在床上,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她鼓起的肚子令人恶心。
是以怀孕之后,岑正卿不怎么去别院。
可是这一刻,花海女长发飞扬,比初见还让他心动。
他拦住射箭的众人,好声好气劝她回去,不仅可以保证日后花家的荣耀,还允许花海女以后可以骑马射箭,不用一个人待在别院里。
花海女冷冷一笑:“是吗。”
她露齿一笑嫣然无方,半点不似岑正卿嘴里的僵硬笨拙,分明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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