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邧帝的视线里,蒙蒙淡雾中,林萱巧笑嫣兮的脸逐渐与他梦中人重合在一起。
对此情形,吕守一只能往好处想,庆幸林萱还不敢笃定自己对邧帝有多大的影响力。万一哪天她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他的皮真得在秋容道上挂着了。
是以今年五月初,吕守一便定下目标,若不能将林萱收入麾下,便要将她除去。
一山不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
她一个没名没分、永远见不得光的野种,居然也想从他嘴里夺食,简直妄想。
“常言道父债子偿,我认为,这二十廷杖应该由他儿子吕岳崧来受,罚完廷杖之后,陛下可派他去献陵看守几年。吕岳崧还年轻,不定性,待他性子沉稳了,陛下再把他喊回来担当重则。”
林萱冲邧帝笑了笑,问得很随意:“怎么样?我这个安排是不是很合适?”
邧帝点头,“你说的,也正是我想的。”
这把刀总算缓缓落下来,吕守一沉住气,等她出了凌霄殿才算撕破脸:“你要是敢动我儿子,我跟你玉石俱焚!”
“哦!”林萱装作很害怕的打了个寒颤,扬长而去。
难道她不动吕岳崧,吕守一就愿意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吕守一立刻吩咐手下:“你亲自去盯着岳崧吃杀蛊虫的药,亲自给他的住处熏艾。还要记得多撒些硫磺,每个角落都别放过!我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做的——算了,晚上下了值,我亲自去守他。”
这丫头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他务必要加快动作,将其除去!
吕守一心事沉沉的踏入大雪纷飞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上了年纪,居然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雪停了!”
草樱小栈的院子里,惠兰愉快的声音响起。
这场持续两天两夜的雪,一直落到申时方停。
惠兰裹着寒意进入内寝,将赖在被子里的林萱着坐起来,“你从凌霄殿回来后便睡到现在,当心晚上要睡不着。起来,跟我出去走走,平安说御花园的寒梅开得正香,我去摘点回来给你泡茶喝。”
林萱裹在被子里不肯起来,“不去,我没力气。”
“你怎么了,从凌霄殿回来就一直犯困,昨晚不是还很高兴吗?”
林萱见惠兰又要来摸自己额头,哭着脸道:“我没病,就是犯困。”
惠兰忽然想到什么,担忧道:“难不成你已经确认过了,他不是你爹?”
林萱抱紧双腿,声音里透着疲惫。
“他只说自己是我长辈,还说很思念我母亲。”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今天还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原来我母亲在我四岁时才死。这很奇怪,我怎么会想不起半点关于她的记忆。”
“那他到底是不是你爹?”
“应该是吧!”
是她爹又怎么样,这爹根本靠不住,还不如没有呢。
惠兰拍拍胸脯,撅嘴道:“你可吓死我了,你一直不吭声,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呢!”
“不用担心,我烂命一条,死不了。”林萱重新躺下,说:“我头疼,你让我好好睡够,别来吵我。”
惠兰还是觉得不对劲,林萱每次动脑筋过度才会需要睡觉补足精神。
林萱平日虽然跟她插科打诨,但是真遇到什么事,只肯一个人闷在心里。
她容易上火,太医院来请平安脉时,也说是她心事太重,肝火郁结在心所致。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藏在心里。”惠兰絮絮叨叨的不肯离去。
林萱抱着兔子绣被,头像是被针扎得疼。
林萱也有脆弱的时候,不敢告诉任何人,却难逃善惠兰的双眼。
惠兰热心善良,跟林萱在一起时间已经很长,长到能将她的心事完全琢磨透。
于是,才自作主张把这兔子绣被铺在她寝殿的榻上。
浅草色的锦缎双方绣着三只兔子,两只大兔子叼着胡萝卜,身后紧跟着只叼一根白菜的小兔子,仔细看,会发现这是外出寻觅食物的一家三口。
铺上新被子的那天,林萱嘴里骂惠兰自作主张,心里却喜欢得不行。惠兰躲在一旁偷偷看,见到她抱着被子在榻上打滚,好像她自己就是那只小兔子。
惠兰的逼问,使得林萱眼底渐迷上一片薄雾,她身子不听使唤在颤抖,如失孤的大雁,在天空中失落徘徊。
她突然冷笑一声,手指攥紧了被面,抓皱了叼着白菜的小兔子。
当然,她自己并未发现这个细节。
“我爹逼我吃了个无毒无害的绝情蛊,吃下去后还能永葆青春。但是也会不再长高,不会来葵水,更不能生孩子。”
她松开被面,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解蛊,只是手里缺药材。现在解决的方法有两个。第一,杀了吕太监,去太医属拿药。第二,我找裴云瑾帮忙。”
她又缓了口气,在惠兰没提问前,继续说:“自己家的烂事还去找裴云瑾求助,简直太丢人。我若连家里养的狗都杀不掉,传出去只会徒惹笑话!惠兰,我接下来会很忙,需要多休息,你不要再来吵我。”
惠兰见帮不上她的忙,沮丧的点点头,帮她把被子掖好,准备退下。
林萱也知道自己脾气急,说话没轻重,怕惠兰听了不舒服,又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难受,昨晚是个意外。总之,在除掉吕守一之前,我没那闲工夫悲春伤秋。你乖一点,帮我看好巧儿别让她乱跑。等我忙完这一阵,宫外正是桃花盛开时节,到时候我带你和巧儿出宫去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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