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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云瑾回到晴云阁时已至晡时末。
    红豆送伽南香过来,刚走不久。
    他还未洗漱,见书房里摆着个十八罗汉图纹的竹盒,打开来看。
    妍韵解释:“这是青玉宫里那位送来的,说是多谢世子从湍急的河水中救了她,特地送来的谢礼。”
    “她自己送来的?”裴云瑾轻抿着嘴角问,心里却在责怪林萱,怎么非挑他不在的时候送来,难不成是故意躲着他?
    妍韵说:“是一个叫红豆的宫女,她刚走不久。”
    裴云瑾打开盒子,里面是加了沉香木和龙涎香调成的伽蓝香盘,香味轻轻淡淡,裴云瑾放下香,将手指放到鼻间轻嗅,仿佛在那淡淡的伽蓝香中,寻到了一丝木樨花的清甜。
    那是她擦手的香膏子的味道。
    裴云瑾捏着香盘,脑子里浮现她将香盘捏在手里细细闻的画面。
    她一定亲自试过,知道他喜欢,才令人把香盘送来。他又埋怨,怎么不自己送过来呢,派个宫女来是什么意思。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跟他撇清关系?
    妍韵又道:“那侍女来的时候很着急,她好像有话要跟世子说,我说由我转告世子也是一样的,她却不信。后来听说世子不在宫里,才面露遗憾的走了。”
    裴云瑾神色突然凝重:“她什么时候走的,你去把人追回来。”
    妍韵还要说什么,见他面露冰冷,才只好领命,命一个有腿脚功夫的侍女,快步去将那名叫红豆的宫女追回来。
    屋里燃着林萱送来的伽蓝香,淡淡的,甜甜的。
    跟今天早上,他凑在她软软的颈窝里闻到的伽蓝香味不太一样,不如那个好闻。香是好香,要看用在谁身上。
    香刚点上,红豆就被追回来,她跪在地上,双手举过额头道:“求世子救救我家主子。”
    裴云瑾想起他在渡口时那阵没由来的心绪不宁,觉得自己半道折回来是对的。
    “这盒伽蓝香是贵主亲手挑选,是她亲手给世子选的谢礼,想过几天亲手送给世子,但奴婢却自作主张,提前给世子送了过来。皇上命贵主给吕守一探病,将她交给吕守一任意处置,吕守一向来跟贵主不对付,奴婢怕她现在凶多吉少——她已经被带走快半个时辰了。”
    裴云瑾看着正在飘香的香盘,听见自己声音淡漠:“急什么,你们贵主聪慧果断,区区吕守一而已,她自己能应付!”
    正在一旁给他煮茶的妍韵抬头,露出诧异。
    世子广交结友,向来都是好性情,若不愿帮,向对方坦率说明缘由,也不会被对方怪罪。何以这般不近人情的讽刺回去?
    裴云瑾面露冷色,挥退了红豆。
    红豆一走,他喝了几口妍韵刚煮的茶,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有点累,你先退下吧。一会儿岑先生回来若问起我,你就说我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妍韵点头退下,帮他把门阖上。
    裴云瑾放下门栓,打开窗户,跳出去。
    据说,御花园的湖里养着两百年的锦鲤,锦鲤一张嘴,就能吞下个活人。
    林萱双手被束,吊挂在树上,她脖子以下淹没在水里,在心里笑话吕守一玩的都是邧帝玩剩下的把戏。
    过会儿,吕守一令人将绳子放下去,让林萱整个头淹没在水里,等她呛水了,又让人把她捞起来。
    周而复始,怎么都玩不过瘾。
    吕守一记恨她干涉朝政,不想让她说服狗皇帝重用丁明辉那样有良知、不贪心、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记恨邧帝因为不能讨她欢心而将怒火转移到吕守一身上,当着他那些徒子徒孙的面骂他是个废物,连只狗都找不到。
    他曾经跟林萱和谈,劝林萱乖乖当只笼中鸟,金丝雀,每日只要考虑如何讨狗皇帝欢心就好。
    前世的林萱乖乖听话,就是这么做的。
    前世她每日战战兢兢地等着得到邧帝的欢心,吕守一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为了讨好邧帝,被吕守一哄骗着吃下许多烈性丹药,年纪轻轻就吃坏了身体。以至于后来裴云瑾请了多少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给她看病,都摇着头说没救了。
    这辈子她谁都不听,只听自己的。
    “贵主,池子里的水好喝吗?我那三岁的侄儿都知道洗澡水不能喝了,你怎么连我侄儿都不如呢?”
    吕守一把他的徒子徒孙都聚拢起来,围观林萱受辱,他的干儿子吕明方在岸上笑得最开心。
    林萱笑他天真,不知自己笑声越大,死得越快!
    岸上这些嘲笑她的太监,除了吕守一之外,明天都会被扒了皮挂在秋容道上。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一边哄着她过来给吕守一赔罪,让他出口恶气;一边又杀些不重要的小太监来平息林萱的委屈。
    她平时最害怕水,今日却没那么怕,因为今日上午,她已经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
    哪怕她把自己泡在浴桶里半个时辰,也没有将裴云瑾留在她身上的印记洗涤干净。她一直记得,在盛开着白茶和鸢尾的院子里,蝴蝶绕在艳丽的芍药花旁,裴云瑾将她抱在膝上,在她耳后轻嗅。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伽蓝香,修长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肌肤上。那些,才是真正令她觉得羞耻的记忆。
    可是那些羞耻的记忆,此刻却成为缓解痛苦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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