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陛下坐拥荣华,降服人心,又怎会明白这般求而不得的痛苦。”裴雪经径直将阮琼诗的话语截断,那对微挑的美目低敛着,哀情翻涌而上。
“奴婢生于卑贱,本就不该僭越,怪只怪生了这颗觊觎之心。”
说这句话时,裴雪经面无表情,好像在朗读一段与她无关的书中摘抄,没有任何哀伤的神色,冰冷如常。
可是在台词的末尾,她的左眼角滑下一滴泪来,直直滴在阮琼诗的耳垂上。那泪滴仿佛雨水,好像与烛岚本尊并没有关系。
这样哀绝的台词和情感,却要配上最平静无澜的表演,给观众带来的是直击人心的震撼感。
说完最后这句台词,裴雪经一把将阮琼诗推开,任由她被猛撞在椅背上,甩手而去。
阮琼诗刚想发作,却被在场人的鼓掌叫好声给吓了一跳。
其实众人的本意是赞赏裴雪经的临场发挥神乎其神,不仅帮编剧化解了这场尴尬的无意义加戏,更升华了烛岚这个角色。
可是这对阮琼诗来说却是天大的羞辱,这些赞许之声好像是对她狼狈姿态的嘲讽,更是对裴雪经那副高高在上姿态的拥护。
“裴雪经你什么意思!”阮琼诗从椅子上支起身子,“不认识字吗?你擅自给自己加什么戏,知不知道要按剧本来?”
对比阮琼诗的失态,裴雪经淡声道:“不好意思诗姐,我也是临时才想到,听几位导演都您演技好,让我多跟您学习学习,我还以为您能轻易接住这戏。”
说完,裴雪经优雅地接过助理橙子递过来的水喝了半口,润润喉咙。
“这场给我重来,按剧本走,听到没有?”阮琼诗怒目圆睁。
“抱歉,现在我上不了镜。”裴雪经对着化妆镜指了指自己被阮琼诗打肿的侧脸,“下回吧,如果您那时候还在剧组的话。”
阮琼诗冷哼一声:“你个配角要上什么镜?你本来就是用来衬我的道具而已,我说拍就得拍,难道还要我来依着你的时间?”
看两人僵持不下,摄像机后头的黄副导演忍不住发了声:“其实我觉得刚才那场……雪经发挥得不错,比原剧本还要好,咱们用这条也行,就不耽误诗姐您宝贵的时间了。”
“我的时间宝不宝贵我说了算,我乐意在剧组多待,你们还不让了?”阮琼诗这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转而又对裴雪经说,“我管你是去补妆还是干什么,五分钟之后,赶紧给我上戏。”
“那我这个配角呢?”穆悬打着哈欠从休息室走出来,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阮琼诗一看见穆悬那双带钩的桃花眼,瞬间慌了阵脚,正色道:“穆悬,你误会了,我不是……”
“你是谁?”穆悬眯了眯眼睛,问道。
“什么?”阮琼诗懵了。
“这几天都在和你的替身对戏,我脸盲。”
阮琼诗顿时脸色煞白。
穆悬散散漫漫地走到裴雪经身侧:“走。”
他此刻的声音低沉,带着初醒时的喑哑,隐隐有些颗粒感,在摩挲裴雪经的耳膜,像是施了魔法的咒语。
虽说演员表上标的阮琼诗大女主一番,可说到底穆悬才是整部戏的流量扛把子。林煜城这个新人的人气尚不好说,宋镜池又常常是文艺片里的阳春白雪,变现能力根本不能和顶流穆悬相提并论。
大家都是在娱乐圈里混迹来去的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看得清楚的。连阮琼诗都不敢再胡搅蛮缠,自然也没人肯再替她出什么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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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悬将裴雪经一把拽进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打开一旁助理常备的医药箱,全程一言不发。
“咳。”裴雪经假意咳嗽了一下,试图挑起穆悬打开话题的兴致。
可穆悬没理她,继续低头摆弄医药箱,将药棉浸润。
“咳咳。”这回裴雪经是真的被口水呛了一下。
穆悬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台词还没说够?”
“不是!”
裴雪经真的疑惑,自从进了这个剧组,穆悬整个人就阴晴不定,怪吓人的。
难道从宁烨身上找到了什么共鸣?林慕玄上身?
不要啊!
穆悬黑靴轻踏,随手拉过一张椅子,以掌心为轴转了个方向,跟沙发上的裴雪经面对面坐下。
他单手肘靠在椅背上,微微侧目看着裴雪经,像个审问犯人的狱警。单看他的眼神,还是受了贿赂即将要动用私刑的那种。
“我说穆悬,你有话直说好不好。”裴雪经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
“看我。”穆悬的声音竟然听上去有些温柔,用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抵住裴雪经的下巴,右手用镊子夹住药棉,给裴雪经脸颊上药。
裴雪经还没来得及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就被侧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侵袭了神经,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阮琼诗打的时候,她只觉得脸颊发麻,也没觉得有现在这么痛。
“轻点!”裴雪经被刺激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刚刚不是挺会逞能,现在知道喊疼了?”穆悬眼皮轻抬,和裴雪经对视。
坦白来说,和穆悬近距离面对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粉丝常吹的什么雕塑帅哥、穆悬天生神颜之类的他关键词,刚开始裴雪经还觉得诡异,现在却成了第一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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