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梅濂颇有些慌乱地朝我这边看了眼,挤眉弄眼地冲李昭尴尬一笑。
“呵。”
李昭面带微笑,朝我这边走来。
我紧张极了,往后退了一小步,微微低下头,抿唇一笑。
谁知等了半晌,没见他推门进来。
我抬头瞧去,发现他侧着身子站在雕花木门外,斜眼瞅我,双手背后,下巴高昂起,唇角噙着抹玩味的笑,语调轻快而俏皮:“梅郎好睡,朕走了。”
说罢这话,他真的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我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含笑停下。
“夫人,咱们退让一步如何?”
云雀劝我:“他可是皇上啊。”
“皇上怎么了?”
我撇撇嘴,就是不动弹。
可我心里却暖洋洋的,鼻头亦微微发酸。
谢谢你李昭。
谢谢你没有过多干涉,给我和梅濂留够了体面,让我们自己去处理这段纠缠了十三年的孽缘。
我手背触着发烫的脸,打开小木门,走了出去,从桌上拿过碟子,拈起枚燕窝糕吃。
我暂时不能从这里离开,一则,我得自己把和离的事处理了,如四姐夫和胡马所说,和和气气地分手;二则,方才我听见李昭说,过两日让大福子带梅濂四处逛。
我手轻抚着大肚子,眼瞧着孩子即将落地,我着实没了主意,便在除夕夜给陈砚松写了封信,托大福子帮我送去。
恰巧,大福子说他将要去利州办差,利州离洛阳不远,骑马一夜能打个来回,他偷偷帮我把信送去,绝不会有人知道。
大福子快回来了,想来,陈砚松的信也快到了。
正在我乱想之际,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梅濂回来了。
他整个人显得极兴奋,仿佛喝醉了般,头和肩上都落了雪,进来后一把将门关上,笑着搓着手,说好冷,热切地看我,见我表情淡淡的,他点头干笑,转身去看云雀,见云雀在拾掇碗筷,他忙挽起袖子,上前去帮手。
“怎能劳烦妹子呢,来,我来。”
梅濂自来熟地从云雀手里抢过碗筷,他常年不干活儿,不小心将碗打了,羊汤撒了一地。
“瞧我笨手笨脚的。”
梅濂仔细地打量云雀,笑吟吟地问:“妹子叫什么?十几了?你是陛下拨给我娘子的宫人么?”
几句话就把云雀问的红了脸,连连往开躲他。
我剜了眼这男人。
我还不知道他?他定是觉得云雀跟在我身边伺候,来头绝不小,得加以笼络,再加上他那会儿肯定瞧见云雀和胡马举止亲近,所以更得表示亲厚。
“呦,当我是死人哪。”
我招招手,让云雀别干活儿了,到我这儿来。
我斜眼觑他,媚笑:“怎么,大郎看上这丫头了?想娶了当九姨奶奶?”
云雀臊的直跺脚,拳头轻轻捶我的肩。
“哎呦,夫人!”
“瞧你这小气劲儿。”
梅濂促狭一笑,仿佛真忘了下午他刚打了我,我刚折磨了他。
“我只是看妹子伺候你辛苦,多问问嘛。”
说到这儿,他躬身,给云雀见了一礼,笑道:“多谢姑娘这一年来照顾我家娘子……不对,是妹子。”
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发火,硬生生憋下去,将吃剩的燕窝糕扔进盘子里,扭转过身子,一眼都不想看他。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谁都不说话,屋里极安静,炭盆里发出炭火爆裂声清晰可闻。
大抵他也觉得自己说话太暧昧,于是笑了笑,自行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他从袖中掏出李昭赏的伤药,将衣襟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当着我和云雀的面儿撒药,忽然,他轻咳了声,笑道:
“那个……陛下好威仪好貌相,真让人心生喜欢。”
我没搭理他,让云雀帮我倒盏茶。
他瞧见此,眼里暧昧越发浓了,扭头,看了眼洗漱间里的马桶,嘴里咕哝着:“原来倒茶是这意思,你们国公府花样还真多。”
我实在忍无可忍:“我说你这人……”
见我恼了,他立马坐过来,还似过去那般习惯性地揽住我,忽然发现不合适了,忙丢开手,退回到自己的小凳上,两腿八叉开,低着头,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虽笑着,可眼里却有股子落寞,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张纸,打开,似在自言自语,又似给我说:
“那会儿同陛下在外头赏雪,他赐了我个字,仁美,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我淡淡一笑,想起他方才又卖妹妹的言语,忍不住讥讽他:“陛下仁厚,赐你这个字,想必叫你把“仁”美化些,别太缺德了。”
“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
梅濂无奈笑笑,将那张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忽然,他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木然了,猛地站起来,将那张纸打开,冲到烛台跟前仔细瞧,嘴里念念有词:“仁美、仁美,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双手背后,原地来回踱步,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疙瘩,默默地盘算着,嘴里念念有词:“陛下是仁厚之人,你方才说要把仁美化?陛下赐我这字,有什么深意?”
他双臂环抱住,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忽然眼前一亮:“陛下方才问我走到此,有没有做过不得已的事,对不住什么人?他为何提兵部侍郎?是了,他赐我居住在兵部侍郎府第,有何深意?两者有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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