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笑了笑,李昭这狗东西心可真黑,把活泼好动的睦儿抱给张素卿看,岂不是明摆着打那女人一耳光么。
我没言语,随着黄梅往宫里走,而今身子太重,脚浮肿得厉害,没走几步路就累得不行。
快到贞顺门时,我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孩子闹喊声:“不要、不要碰,木头要娘亲。”
我不由得加快脚步,刚迈进巍峨的铜花门,就瞧见不远处站了十几个人。
有睦儿的乳娘、丫头、嬷嬷、府里的宫人、太监,还有杜老。
杜老换上了素日在太医院任职的官服,他跟站着个三十多岁的随行太医,身上背着个大药箱。
乳娘这会儿抱着睦儿,给他扇扇子,而杜老不知从哪儿捉了只蚂蚱,两指夹着,故意在睦儿面前晃,吓唬孩子。
谁知睦儿的小胖手一把抓住那只蚱蜢,用力掼在地上,脸蛋气得通红,烦躁地在乳娘怀里扭动:“不要不要,要找娘亲。”
挣扎间,睦儿看见了我,小脸立马委屈地板起脸,哇地一声哭了,两只胳膊伸向我,急得四脚直蹬:“娘亲、娘亲!”
“来了来了。”
我忙扶着后腰小跑过去,从乳娘手里接过睦儿。
刚抱住,这孩子立马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再像方才那般烦躁,委屈地嘤嘤哭:“要木头,乖乖。”
我轻抚着儿子的后背和小屁股,摇头一笑。
睦儿这个年纪正是恋娘的时候,还当我不要他了,这不,吓得给我保证,说自己以后会乖乖的。
“不哭啊,娘这不是在嘛。”
我柔声哄着孩子。
正在此时,我瞧见大福子挥挥手,让人将步辇抬到我跟前。
我会意,抱着睦儿上了步辇。
我肚子大,坐下抱儿子难受,便给他腾了点地方,让他坐在我跟前。
他见了我,也不发脾气了,乖乖地坐在我身侧,好奇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这会儿,我高高坐在步辇之上,前后身侧紧跟着太监、宫婢和卫军,偶尔有端着花的太监经过,瞧见了我的步辇,低头跪下恭敬行礼。
我闭眼,深呼吸了口气,闻见股浓郁的花香,隐隐还有股雨后潮湿的霉气。
上次光明正大地行在这座孤寂富丽的“城”,是十六岁,那天我入宫探望姑母,和素卿两个并排走在寂静长街,与李昭红尘最后一面,送了他一个锦绣茶包……
倏忽风雪十六年,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系什么?”
睦儿小胖手指着红墙黄瓦,奶声奶气地问。
“这里是皇宫,你父亲长大的地方。”
我俯身,轻抚着儿子的小脑袋,低声给他讲:“你看,那个好多竹子的是浮翠亭。”
往日的记忆,忽然涌入脑中,原来我还记得曾经走过的路。
“往前走是绛雪轩,再往前是钟萃宫,拐个弯,就到了承乾宫,你姑奶奶……”
我忽然止住,换了个话头,柔声问:“小木头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
睦儿高兴得两只小手抓住步辇,回头看我:“下地,木头玩。”
“一会儿再玩好不好?”
我与他打商量:“娘亲现在要去见皇后。”
“不要~”
睦儿显然不乐意,可怕我又偷偷走了,转身抱住我,小脸贴在我的腰上:“木头,不去不去了,要娘亲。”
“小木头真乖。”
我俯身,吻了下睦儿的小脑袋。
不经意间发现,行在步辇一侧的大福子正用余光看我,唇角噙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笑意。
察觉到我看他,他立马直视前方,手将绣春刀握得更紧了,刀柄上悬着的平安结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不多时,步辇停在了坤宁宫。
朝前瞧去,宫门口早都等了好些宫人、太监和内卫,饶是如此炎热夏日,我竟感觉迎面袭来一丝丝寒意,让人浑身不舒服。
大福子阔步上前来,躬身对我道:“微臣不得入内宫,待会儿由黄大人陪娘娘进去。”
我微笑着点头。
这时,我瞧见黄梅将佩刀解下,交给大福子,点了五个女卫军,护在我和儿子的前后左右。
我深吸了口气,抱着睦儿下了步辇。
我府里的几个太监小跑着进去禀告皇后,并且迅速静立在坤宁宫内,我则带着云雀、嬷嬷和杜太医等,一步步往里走。
坤宁宫乃一国之母所居之宫室,气势十分的恢弘,屋檐上的五条垂脊上是狻猊等六种上古神兽,棂花窗上糊着富丽繁杂的描金银漆纱,院中的摆了数十盆珍品牡丹,一时间,满宫都是花的清芬,凤尾蝴蝶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正殿门口肃立着个中等身量的太监,瓜子脸,三角眼,他瞧见我来了,将拂尘一甩,扬声唱:“元妃娘娘驾到。”
随后,他示意宫人将垂地竹帘从两侧掀开,深深地弓下腰,在等着我进去的时候,不住地斜眼偷偷打量我。
“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太监,惠飞。”
黄梅凑到我身侧,低声道。
“嗯。”
我应了声,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杜太医。
杜老微微摇头,轻声道:“娘娘放心,老臣暂未闻出来有损及胎儿的毒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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