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卿说,这么多年,梁元一直记着她那盒鸳鸯酥的恩情,看见她因陛下太过宠爱睦儿而愤恨,便主动提出,设计除了睦儿。”
听到贵妃的这番话,我顿时陷入了沉思。
犹记得十六岁那年,我和素卿探望完姑母,曾对她说过姑母宫里的鸳鸯酥好吃,来日做些送到她府上。没成想她用我做的酥,转手拿进宫和李昭调情,进而又赏了梁元。
睦儿中毒时,我先后听胡马和大福子说起过,梁元溺亡后,胃里发现大量的鸳鸯酥,而我做梦,更不止一次梦见过这东西。
看来冥冥中早有暗示。
“呵。”
我冷笑了声,轻摇着小香扇,看向贵妃:“娘娘信蛊毒乃梁元一人独做的?他图什么啊。”
“信不信,张氏就只交代了这些。”
贵妃摇头浅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左右梁元死了,咱们到底也不知他是报恩自愿下蛊,还是受人指使的,而张素卿和林氏更是全都招认,一点都没扯到旁人。”
我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沉声问:“就这些么?张素卿还交代什么了?不是说二皇子李炜母子之死和她也有关系么。”
“我倒忘记说这茬了。”
郑贵妃斯条慢理地端起凉茶,浅啄了口:“张氏说,李炜的确是她派人暗害,但绝不承认严淑妃薨是她的手笔。”
“那是谁害死的?”
我紧着问。
“谁知道呢。”
郑贵妃耸了下肩,笑道:“兴许是血崩而亡罢,妇人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打转。”
我头皮一阵发麻,笑了笑,没有再追问这事,只是盯着湖面上迎风起舞的荷花出神,良久,才轻声问:“最后陛下怎么处置她的”
郑贵妃杯中剩下凉茶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太热,她面颊浮起抹如同酒醉的绯红:“张氏废为庶人,生生世世囚禁冷宫,非死不得踏出一步,而其嫂林氏多年来妖言蛊惑张氏,唆使其做下不可原谅之事,赐鸩酒。其父德靖侯教女不善,褫夺爵位,宝婕妤此番受了大委屈,晋为正二品充容,其子庞陵顺手赏了个子爵。”
第130章 家有一老 如题
就这样, 素卿一废为才人,二废为庶人。
她和李昭、我同梅濂都是结发为夫妻,最终怎会都走到了这步?作为元妃, 看到有子女和强大娘家的皇后这般被废, 可能有点物伤其类的不安感,但作为妍华, 这一天,我咬牙切齿地等了很多很多年。
我真恨不得冲进宫里, 看她被抚鸾司的女卫军抄宫、看她被强扒去华服、看她惊恐无助地待在冷宫里, 无助地仰头, 看那方孤零零的天。
我的胸襟并不宽广, 即便我可以原谅她辱我之耻、忘记她算计毒害睦儿之恨,但我没有资格替丽华原谅, 所以我不同情她,如果有机会,我还想亲眼看看她的落魄惨状。
这个机会很快来临, 在贵妃来探望我的五日后,李昭派勤政殿的随堂太监蔡居来府上接我入宫, 说是请我看场好戏。
因礼哥儿、恭哥儿还有鲲儿鹏儿在家中, 小木头有了陪他玩耍的哥哥弟弟们, 便没那么缠着我, 我趁他睡午觉的时候偷偷出门, 进了宫。
天有些阴沉, 黑云团团压下来, 给人种窒息感。
太液湖纹丝不动,躲在树窝里的蝉嘶鸣得更响亮,地被烈日烤了数日, 这会儿正一簇簇地往上泛热气儿,偶尔刮过来阵风,倒能稍稍凉爽些。
我穿了单薄的纱衣,坐在辇轿里,匆匆往勤政殿赶去。
我们这一行人并不多,今儿我只带了心腹云雀和秦嬷嬷,李昭则派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女卫军随侍。
轿子里闷热,我不断地用帕子擦着脖颈里的热汗,斜眼朝外瞧去,蔡居公公此时正弓着腰,面带微笑地行在一旁,他个头不高,皮肤甚是细白,小眼小嘴,长得倒蛮清秀,笑得时候给人种和善可亲之感。
我轻轻摇着玉骨团扇,低声问:“方才进神武门的时候,本宫瞧见比平日多了一倍的侍卫,今儿可有什么要事发生?”
“娘娘真是慧眼如炬。”
蔡居腰弯得更低了,笑道:“因着陛下废后,动静大了些,这不,就把咱们长安城最尊贵的皇亲国戚们给惊着了。”
说到这儿,蔡居凑近了轿子,手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老首辅将肃王请出山了,那肃王可是高祖的庶长子,不仅战功赫赫,更是保着先帝过关斩将,登上帝位,便是先帝在时,对这位庶长兄都不敢高声说话,尊敬得很哪。但咱们陛下也厉害,将避暑山庄养病的何太妃请了来,太妃娘家是武安公,世代忠烈,族中出了不少名将,奴听宫里的老人儿们说,肃王年轻时好像喜慕太妃,只可惜太妃被指给了先帝。
当年陛下生母懿德太后薨得早,得亏何太妃照拂了年幼的陛下,陛下如今很是尊敬太妃娘娘呢,再加上几位部堂大人、御史孙大人、大理寺卿小张大人……今儿的勤政殿,真真比过年还热闹着呢。”
“怎么,废后不是已经铁板钉钉了,谋害皇子多大的罪名,张氏还想翻案不成?”
我冷笑了声。
“嗨,大抵老首辅觉着废为庶人太难听,还想挣扎下呗,毕竟咱们陛下当了那些年的太子,都是老首辅在旁提携教授、保驾护卫的。”
说到这儿,蔡居轻打了下自己的嘴,连说了几声陛下饶命,这秀气聪敏的太监嘿然一笑,眉梢微挑:“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大皇子,奴的干爷胡公公私下说了两句,母凭子贵和子凭母贵是一个道理,张氏废后,大皇子已经失了嫡子的身份,若是有个庶人母亲,到底还是妨碍了大皇子的前程,这不,老首辅请肃王爷出面说和说和,好歹给张氏个名位,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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