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头微皱:“听说是先帝宠妃徐昭容生前住在那里。”
我扭头看向秦嬷嬷,这妇人此时倒是镇静。
秦嬷嬷在勤政殿待了大半辈子,共服侍过两位皇帝,到我府里后,一开始我还不是很信任她,因顾着李昭的面子,给了她后厨和管教一二等大丫头们之权,后面孙御史家的大太太来闹事,我瞧见她处事麻利、进退有度,便让她近跟前侍奉。
“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素来见多识广,还请您指点一二。”
“娘娘折煞老奴了。”
秦嬷嬷再次往后看了番,确定后头的宫人们离得稍远,这才低声道:“当年的徐昭容相貌昳丽,先帝对她是无比的宠爱,连带着偏宠她的儿子李典,老奴记得李典十岁上就被先帝封为晋王。先帝如此偏心厚待,滋长了晋王的骄慢和野心,后晋王更是生出与先太子争夺储位的念头……先帝虽厚爱晋王,可一旦涉及皇位,最后还不是痛杀爱子。依老奴看,您以后更得谨慎教养睦儿,至于齐王殿下,他今日残忍对待一只无辜鸟儿,来日怕是更暴戾,这别扭性子怕是难摆正了。您今日做法就极对,一言不发就是以退为进,等陛下明白过来后,会更看重您的。”
“嬷嬷是明白人哪,您真懂妍华。”
我反握住秦嬷嬷的手,来回地摩挲,苦笑:“我还能怎样呢?当着众人揭发一个病人的歹毒险恶?仗着盛宠就欺负没娘的孩子?这种时候越吵越没道理,我没错反而会变成有错。”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低声嘱咐秦嬷嬷:“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府了,你留在萃雪宫,瞅个机会把事情原委告诉陛下。”
“是。”
秦嬷嬷忙颔首点头:“请娘娘放心。”
……
*
上午还碧空万里,这会儿忽然乌云密布起来。
天灰沉沉的,正如我此时的心,不安失落得很。
马车行在繁闹的街上,而今正值重阳佳节,天上添了几点愁雨,又是一个斗花作诗的好日子。
我懒懒地歪在软靠里,双腿伸直了,胳膊撑在车壁上,看路两旁的烟火长安发呆,云雀和睦儿此时坐在前边,两个鬼灵精正抓子儿玩,睦儿“输了”,不服气地从云雀手里蛮横地抢走荔枝,还嘟着嘴“哼”了声,仿佛嫌弃云雀这么大的人,都不让他一个小孩子。
“娘亲。”
睦儿手巴住车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朝我走来,小手抓住我肩膀,撒娇:“娘亲陪小木头玩嘛。”
“乖,去找云雀。”
我帮儿子将衣裳往下扽了扽,轻拍了下他的小屁股,柔声道:“娘现在不太舒服,真的不能跟你玩耍。”
“好。”
睦儿小脸闪过抹失望,刚准备走,仿佛记起什么似的,两只小手手捂住脸,忽然松开,对我甜甜一笑:“喵~”
我知道,他在逗我笑,跟我玩躲猫猫。
我也学他,手掌挡住脸,然后撤开,眨着眼对他笑:“喵呜~喵呜~”
“来,娘抱抱。”
我将睦儿揽在怀里,重重地亲了口他柔嫩的脸蛋儿,瞬间泪如雨下。
这是我生的孩子,从我身上掉下的肉,这么小就屡屡维护我,我不开心了,还会哄我。
我反复地亲着他的小脑袋,循循善诱:“咱们是懂礼的好孩子,以后不能说脏话,李璋是你哥哥,更不能凶巴巴地骂他,好不好?”
睦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换了种他能听明白的方式,柔声道:“以后别提吃鸟鸟,也不能骂别人小畜生,好不好?娘不喜欢。”
睦儿吃着小手手,倚在我身侧,委屈巴巴地点头,手摸着我的脸:“木头不骂人了,娘不哭不哭。”
“对,这才是娘的好宝宝。”
我又亲了下他的小脸,忽然一怔,我哭了?
我手附上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哎,怎么忽然就哭了呢。
忽然,肚子又开始痛。
我拳头不禁紧紧攥住,忙嘱咐云雀:“去,快去将杜老请到府里,我不太舒服。”
“娘娘怎么了?”
云雀跪爬到我跟前,从侧边扶住我,紧张道:“这是要生了么?可还不到日子啊,是又动胎气了么?奴这就让人去请胡太医。”
“什么胡太医。”
我被肚子弄得心烦:“我要的是杜朝义杜老,除了他我谁都不信的,你赶紧差人去请他。”
“那个……”
云雀眼神闪躲,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
我一把抓住云雀的胳膊,紧张登时加重了几分,肚子也随之疼了几分,质问:“杜老出什么事了?”
云雀强咧出个笑:“能出什么事啊,就是年纪大了贪杯,前儿喝醉了摔了一跤,正卧病在床呢,奴不敢惊扰娘娘,想着胡太医从前也为您诊治过,医术不错的。”
“你从没在我跟前说过谎。”
我手上的力气大了些,将云雀捏得吃痛,这丫头疼得轻哼了声。
“奴说的就是实话啊。”
云雀虽坚持着,可眼里闪过抹不安。
“那行。”
我丢开她,深呼了口气,平缓阵痛:“掉头,本宫亲自去杜家瞧瞧,杜老对本宫有再造之恩,对睦儿更是活命的恩人,他老人家不适,本宫理当去探望他老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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