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李昭重重地咳了声,很难得地一脸谄媚,奉承杜老:“多少年才能出您这样一个奇才,太医院的这些庸人不中用,朕过后会好好痛斥他们,您老别在这些庸人身上浪费力气了,还是尽快看一下元妃。”
“是是是,老臣在圣驾跟前失礼了。”
杜老忙笑着认错。
忽然,老爷子哎呦叫了声,两眼一翻,竟给晕过去了。
李昭瞧见此,急得直跺脚,蹲到杜老跟前连声唤,他脸上显然很烦躁,冷冷地瞪着昏迷的杜老,咬牙悄声骂了句。
而此时,一旁侍立着的杜仲察觉到陛下不悦,他立马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手忙脚乱地将里头的药喂给给父亲,同时将父亲的衣裳解开,将父亲腹部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纱面拆掉,重新包扎好,轻声埋怨:“得,又把伤口弄开了,不是儿子说您,您任性妄为了几十年,而今竟也在陛下跟前胡言乱语,您知不知道,娘娘凤体才是最要紧的,您、您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呢,忒糊涂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杜老口里传出痛苦地呻.吟声,许是实在没力气了,他醒来后没再骂人,两指微动,支使小太监将他抬进屏风后头。
我随着老爷子飘进去,看见他此时躺在竹椅上,手伸过去,隔着丝帕给我的肉身细细地诊脉……只见老爷子沉吟片刻,又让人将他抬出去。
此刻我紧张得口干舌燥,不断地搓着双手,静等着老爷子开口。
李昭也有些急,上前一步,轻声问:“老爷子,元妃她能医好么。”
杜老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了良久,摇摇头,虚弱地对李昭叹道:“陛下,太医院的后生小子们已经尽全力了。”
李昭听见这话,登时怔住,笑容凝固在唇边。
“陛下别焦急。”
杜老手隔着被子,轻附在腹部伤口上,疼得皱眉道:“老臣也竭力试试,但只有两成的希望,老臣跟您提前打声招呼,待会儿老臣得用些毒物,兴许会伤了娘娘凤体……”
李昭一个健步上前,面颊燃起希望,俯身摩挲着老爷子的双肩,眼圈微红,含泪笑道:“老爷子尽管放手去治,只要能把她救活,朕必以上宾厚待爱卿阖族!”
“请陛下放心。”
杜老双眸含泪,强撑着坐起来,郑重地承诺:“老臣若是医不好娘娘,自当饮毒以报天恩,杜氏子孙从此亦不必再吃太医院的供奉。”
说罢这话,杜老疲累地跌倒回竹椅上,竟给晕倒了。
他身边侍立着的杜仲立马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将里头的药喂给给父亲。
没一会儿,杜老重新转醒,定了定神后,他平躺在竹椅上,皱眉思量了会儿,让杜仲准备纸笔,记下他的诊断结果,滔滔不绝地念了几十种稀奇古怪的药引子和珍稀药材,紧接着,他又吩咐女医进到屏风后头,给我扎针
……
到后半夜的时候,方子上的药终于配齐全。
李昭亲手将药给我的肉身喂进口里,说来也奇,我底下的出血止住了,脉搏也恢复了,可就是没有苏醒。
李昭或是坐在椅子上,或是在屋里屋外来回拧,硬生生守了我一夜。
这一夜,我也急得很。
数次躺回到自己肉身里,没有用,还是做不到阴阳合一。
而在黎明时,杜老也因伤口出血,再度昏迷过去。
老爷子昨夜说过,我只有两成生还的可能,我究竟能不能还阳啊!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肉身跟前,闭上眼,头深深杵下,绝望和希望反复地折磨我。
隐约间,我听见阵琴瑟乐声,还有女孩子们欢歌笑语声。
忽然,我仿佛被什么力量给拽出去般,头晕目眩,眼前白茫茫一片,我闭起眼,顺着琴音往前走,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此时竟不在我府上,不知被那个力量扯到了什么地方。
四下瞧去,这是间华贵的闺房,陈设摆置皆不像寻常官户用得起的。
忽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抬眼瞧去,我发现一丈之外的绣床上躺着对神仙眷侣,认识啊,是左良傅和盈袖。
左良傅晒黑了很多,但看起来更健壮英俊了,他怀里搂着我养大的姑娘盈袖,袖儿便是睡着都那么美。
此时左良傅俯身,爱怜地亲吻怀中娇媚动人妻子。
“袖儿。”
我轻轻唤盈袖。
盈袖仿佛听见了般,脚一蹬给惊醒了。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切,转身搂住左良傅的腰,头枕在丈夫的肩窝,娇声道:“方才我梦见嫂子了,还听见她叫我。这两日我心里总不踏实,觉得出事了,待会儿我想去她府上瞧瞧,她怀双生子不容易,眼看着月底就要生了。”
“你先顾好自己罢。”
左良傅轻轻地拍着盈袖的肩膀,柔声道:“你也有两个月身孕了,要当心。陛下这两日没上朝,怕是娘娘那边有动静了,待会儿我写封拜帖递上去,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娘娘。”
……
听见这对小夫妻的对话,我心里大喜,袖儿又怀了?这是好事啊。
我生产之事,府上消息堵得死死的,他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呢,没得吓坏了袖儿。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大步走到绣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这对经历过千难万险后,才终于走到一起的璧人,忽然落泪了,柔声嘱咐:“良傅,后半辈子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我的盈袖,她是个没父母的可怜孩子,头先又被陈南淮那小畜生折辱,心里的疙瘩还未完全解开,你要对她耐心点,好好开解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