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睦儿应了声,立马就要动手吃。
我见状,忙拍了下他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用清水浸湿了,给他擦手:“爪子不洗洗就吃,这回外头玩野了,素日的规矩都忘了。”
睦儿冲我做了个鬼脸,抓起块炖肘子,大口嚼,没成想吃噎住了,急得忙用拳头砸自己胸口。
“又没人同你抢。”
李昭忙倒了碗汤,给儿子递过去。
“今儿赶了一整日的路,一口都没吃呢。”
睦儿就着汤,咕咚一声将肉咽下去,傻笑道:“饿狠了,哎呦,这肘子真香哪,是不是樊记的?”
我坐在李昭身边,不约而同地看着儿子大快朵颐,看他吃得这么香,咋就那么高兴呢?
“咥慢些。”
李昭拿起筷子,往儿子碗中夹了炙羊肉、清炒菜心,白了眼睦儿,冷哼了声:“你这厚脸皮,居然让五军营中军都督给你练兵,就你那些杂丘八、野狐禅,咋好意思领到何大将军跟前儿,还跟人家抖机灵、掰手腕,哼,亏你想得出来。”
“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答应我了。”
睦儿将碗里的菜心剔出来,不服气地对他爹道:“您可别小看我的威风营,我们兄弟这回可是把越狗的前锋杀得落花流水呢。”
“你就吹吧。”
李昭嘴上虽说奚落,可眼中的得意和欣慰早都出卖了他。
他见儿子不吃菜,板起脸,训斥:“你现而今正长身体,肉和菜都得吃,否则永远像只钻地蘑菇似的,就这点个子了。”
“嘿!”
睦儿放下碗筷,手背擦了下嘴,笑道:“我现在比娘都高了,兴许都追上您了。”
“吹。”
李昭抿唇笑,折扇打了下儿子的头。
“不信咱比比。”
睦儿将小桌推到边上,索性挤到我和李昭中间,他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腿,斜眼看他爹:“瞧见了没,爹,我的腿比你俩的都长。”
“胡说。”
我玩心大起,索性将腿并在儿子跟前:“我的最长。”
“去去去。”
李昭白了我俩一眼,将他的老腿儿伸长,得意洋洋道:“就你俩这小短腿儿,还敢跟朕比。”
好像……的确……貌似是人家皇帝老爷的更长些。
我不服气,妖娆地扶了下发髻,将那枚珠花拔下,在李昭面前显摆:“瞧见了没,睦儿千里迢迢从洛阳给我带回来的,羡慕吗?”
李昭哼了声,转身从箱笼里拿出只小玉枕,上头雕刻了栩栩如生的二龙戏珠,他摩挲着玉枕,得意笑道:“你那算什么,儿子晓得朕素来喜欢玉器,巴巴儿地给朕寻了这只玉枕,据说是杨贵妃当年枕过的呢,他还知道朕喜欢饮茶,又搜罗了好些名茶哩。”
我不禁醋劲儿大发,瞪了眼睦儿:“小子,你可是从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能这么偏心。”
睦儿嘿嘿偷笑,不理我和李昭“争风吃醋”,挪到前头继续吃菜。
我猛地记起他这回在北疆似乎受了伤,忙凑上前去,挽起儿子的裤脚,一瞧,左小腿果然有一道指头般粗的伤口,
我心疼的要命,眼泪登时就掉下了,忙问:“怎么弄的啊,疼不疼?”
“都好了,没事的娘。”
睦儿赶忙盘起腿,不让我和李昭看到他的伤,刻意岔开这个话头,笑道:“对了,娘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小心提防陈爷爷给我做媒,嘿,老爷子果然偷偷问我喜不喜欢颜妹妹,这不,被盈袖小姨知道了,把他一顿臭骂,他再也不敢提了。这次我回长安,他又偷偷将左笠弟弟带了出来,说是要领小外孙去长安见见世面,多结识一下高门豪贵,以后对小外孙好,哪知又被盈袖小姨知道了,骑马追了出来,把左笠弟弟抢了回去,骂陈爷爷:要去你自己去,别带我儿子。”
我和李昭忍俊不禁,互望了一眼,这事老陈绝对能干出来。
李昭凑上前,给儿子倒了碗骨头汤,他脸忽然阴沉下来,笑道:“老陈还是怕你路上出意外,这才护着你回长安,也难为他有这份慈心,你把他安顿好了么?”
“嗯。”
睦儿点点头,笑道:“陈爷和杜老爷子是旧相识,如今住在城外的鱼庄里,说小住几日就回去,舍不得小外孙。”
我一听这父子俩的话,忙问:“怎么,路上不太平?”
睦儿喝完汤,伸了个懒腰,一头扎在我和他爹中间,头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是入夏后,难免会遇到些蚊虫蛇鼠,仔细提防就是了,伤不到我,您二位也甭问,多大点事。”
明白了,肯定是遇到过刺杀。
怨不得李昭一次又一次地贬斥那位。
李昭笑着问:“朕让你路过沂阳时查一下田中栎,结果如何?”
睦儿打了个哈切,笑道:“当时到沂阳后,我让人宣田中栎过来问话,哪知这人全然不理会我这瑞王爷,说忙着呢。我就想,好大的脾气,莫不是故意做出这般爱民如子的腔调给我看?好奇之下,我就带人前去查看,原来今夏多雨,县中一处坝决堤,老田正忙着疏通救险。”
说到这儿,睦儿长叹了口气,对李昭道:“确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孩儿当即调兵,协助他救灾,后同他彻夜长谈,真真是相见恨晚,此人不仅在农事上天分颇高,而且这二十多年一直身在地方,深知盛世之下潜藏的弊病,见识远比朝廷里的那些重臣强,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