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假的,爹爹戴着假面具,皇帝呢?也戴着张假面具,是个裹了层人.皮的山野村夫。”
我心里一咯噔,当时张韵微决心背叛李璋和父亲,向我谋取一条生路。
我以为她已经全部告发,如今再联系这几日发生的种种,看来这丫头当时就暗示我了啊。
正在我出神间,我看见杜老捧着张人/皮面具过来了,薄如蝉翼,在火光下几近透明。而此时,我身边坐着个穿着宫女衣裳的男人,他叫小武,是威风营的士兵,精瘦,中等身量,盘起了发髻后从侧面看,还真像个女人。
杜老先给我易容,趁着这个空儿,我给小武略讲了下女人走路姿态,还有宫婢该有的礼仪,让他待会儿见机行事,所有的话都由我来说。
没一会儿,我和小武就易好容了。
这里没镜子,没法照,但是单单看小武,这小子此时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秀气貌美,娘里娘气地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屈膝行了一礼,仪态倒是女人,可声音却粗野:“娘娘,您看如何?”
我被逗得噗嗤一笑,强忍住,深深呼吸了口气,沉声道:“走吧。”
密道的石板再次被打开,这次换我和小武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我都感觉像行在刀尖上般,紧张得口干舌燥,我不住地鼓舞自己,怕什么,你可是当年死里逃生的如意娘啊,手上可不止一条命,外头不过是张氏余孽罢了,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十年前害不死你,今天也休想!
我走上去后,打量了下偏殿,里头的确是两个女孩儿暂时居住之地,胭脂头油应有尽有,床上还有换下来的肚兜、亵裤。
我疾步走到门那边,往外瞅了眼,好家伙,外头果然凶险异常,几乎每隔五步就站一个卫军,更别提还有打着灯笼随时巡视的人。
子时的梆子声敲了几下,外边的逆贼换防,我知道,我和小武也得出去和正殿的两个丫头替换了。
我紧紧咬住舌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时,有个卫军朝我们这边看来,我心里一咯噔,暗道,莫不是他娘的被发现了?正紧张间,那卫军只是淡淡地瞅了我一眼,继续巡视其他地方。
我松了口气,和小武并排往正殿那边走去。
莫说十六岁时候我经常入宫,到坤宁宫拜见先皇后,便是后来,我也经常在此地出入,熟得很。
这会儿暴雨停了,天上悬挂着一弯朗月,四处潮湿湿的,几只惊鹊扑腾而起,角落里虫子不住地鸣叫,坤宁宫还是那样的巍峨富丽,可也散发着股寂寂冷气。
我忽然就开始乱想了,若是这十年,我住在了宫里,虽说是至尊至贵了,可抬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天,整个人仿佛被戴上了枷锁,到底不似外头自在。
不知不觉,我和小武就走到了正殿门口。
正殿这边守着更多的卫军和太监,皆披坚执锐,果如羊丫头所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里面灯火通明,安静的很,左边的偏殿则时不时传来两个女人争吵之声,听着仿佛是素卿和她女儿,萝茵。
才刚踏入殿门,我就看见里面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丫头,容貌皆姣好,许是守了足足六个时辰,这两个姑娘面上带着倦容。
我不确定她俩是不是所谓的秋霜和冬雪,低着头走进去,略微一笑,便算见过。
“热水呢?”
对面那个个高儿一点的丫头扫了眼我和小武,轻声问。
我故作惊慌,捂住口,悄声倒吸了口冷气,示意忘记端了。
“算了算了。”
那丫头轻笑了声,斜眼往里瞅了下:“陛下睡着了,倒不用给他擦洗了。”
就在这时,这丫头忽然盯住我的手。
我立马顺着她目光瞧去,瞬间就慌了,我指甲上还涂着大红的丹蔻!
镇静镇静,莫慌!
“怎么了”
我隐去真声,小心翼翼地笑着悄声问。
“你不要命了。”
那丫头扭头朝偏殿的方向看了眼,笑着啐道:“平日里在王府,你在爷跟前怎么俏都行,可你这两日没看见老夫人的做派?疯子一般,她最烦王爷跟前有什么花红柳绿的。”
我冲那丫头挤眉弄眼,悄声道:“那待会儿我就洗了去,你们俩赶紧去歇着吧。”
那两个丫头打了个哈切,低下头,快步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掩唇偷笑,竟给糊弄过去了。
扭头瞧去,小武这大小伙子,此时额上竟生出了层冷汗,他冲我歉然一笑,拳头按住胸口。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把粗厚的手缩回去,往前看去,李昭就在里面,我真恨不能一下子飞进去。
我深呼了口气,小步往里走,并同时打量四周。
外头守着四个太监,皆目不斜视,穿过葫芦形小转门,我便到了内间。
内里一进去,就闻见股浓郁的药味,扭头看去,李昭此时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而杜仲则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一刻不离地守在他身侧。
看见我们进来了,杜仲恨地冲我们剜了一眼,压着声斥骂:“药呢?齐王今日说好的给陛下拿药的,他好歹也是王孙贵胄,竟这般食言?陛下眼睛已经看不清了,若是再不医治,便是华佗再世都无力回天了,齐王难道要背上弑父的罪名?”
我一怔,顿时怒从中来,天杀的狗崽子!虽不让旁人侮辱他爹,可竟想让他父亲活生生毒发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