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祁氏,打从她们打了几次交道后,她就知道,那不是个良善儿的人。心眼儿多,手段又狠毒。在她手底下,她也是吃了好几次亏的。
不说旁的,便是她头一个没活下来的孩子,她虽是没证据,却一直都怀疑,是那祁氏为了生出林家的长孙,而故意使了坏。不然,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说坏就坏。
且那天本来说好的,一起去送子观音庙还愿的。偏该走了,她却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就没去。路上,那马车便出了事儿。
后来说是车轴坏了,把那打理马厩的下人打了个半死,又给远远发卖了。这事儿都是她趁着自己小产之时处理的,等她缓过神儿来,相关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想起往事,容氏就满心的沉重难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去看那萧淑云还站在那里,面带病容。
容氏又指了指椅子:坐下说。面色冷漠,冷冷续道:那事儿自然不是我叫人说的,我掩盖还来不及,哪里会叫人往外捅。
见萧淑云点头,容氏心中忽的一阵厌烦,不愿再提起这事儿,就问道:你说你知道了了不得的大事情,是何事?可能说给我听?
萧淑云忙说道:自然是要说给大伯母听的。随后就露出了愤然的怒容来:说起那事儿,我本是想鱼死网破,什么也不管,就把这事儿给闹出来。可我势单力薄,怕得才刚闹出来,听见了一点子响动,就要暗地里遭人黑手,被人给害死了。故而今日,是来向大伯母求助的。
容氏听她说得可怖,不禁皱眉道:何事如此厉害?
萧淑云四下看了看,绿莺被她故意留在了外头盯着来往动静,厅里头,也只有容氏一个人。
容氏说道:只管说,这里除了你和我,就没人了。
萧淑云喘了口气儿,压着嗓子低声说道;大爷他,他没死。
容氏的一双眼睛立时瞪得溜圆:怎么可能?若是没死,怎不见他回家来?
萧淑云稍稍红了眼圈儿,哽咽道:他更名改姓,攀了高枝儿,去给人家做上门儿女婿去了。
容氏先是一怔,而后露出骇笑来:这不可能,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再不会做出这等改姓忘祖的事。再者,咱们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不愁吃穿的,又有良田家宅,日常里也是呼奴唤婢的,何苦要去给人做上门儿女婿。
又指着萧淑云:更不必提,还有你这么个贤惠美貌的妻室。那孩子喜欢你,和你又是新婚燕尔,我绝对不相信,他会抛弃了你,另娶他人,还是上门儿的女婿。
萧淑云见容氏形容激动,只抽出帕子按按眼角,嘴里幽幽说道:若是婆婆以死相逼呢?
容氏震惊激动的表情登时凝在脸上,而后,慢慢坐直了身子,脸上渐渐凝重起来。很久后,才一声冷笑破唇而出,冷冷道:要是她以死相逼,却也是可能的。榕儿那孩子,是个至孝的,对他母亲向来是言听必从的。只是,她又为何那样做?
萧淑云将两手搁在膝盖上,绞着帕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来:听说那户人家是官宦世家,燕京里头有门儿了不得的亲戚,说是出了个贵妃,很受皇帝宠爱。
第013章
容氏忽的就想起了,这些年来,林松忽然间就仿佛抹了油一般顺畅的仕途来。
那孩子不比他哥哥林榕,才智平庸,为人又无能。原本也就是在朝和县县衙里头,当了个小小的典史,说话办事都木呆呆的,很是叫人看不到眼里去。可后头竟是坐到了主簿的位置,实在叫人吃惊。
听说这些日子,二房正在变卖一些庄子和铺子,私底下也有人说,是为了给林松往上疏通关系,想着再往上头挪一挪。
她当时还不以为真,需知林家如今早就没落,上头也没几个攀得上的有用的人,那祁氏更是小户出身,若不是父亲是个秀才,长得又好,林二老爷一看死活要娶,她还嫁不进这林家的宅院里头。
婆家没落,娘家无用,容氏一直以为,那只是讹传而已。
你是说,你婆婆叫榕哥儿给人家做上门儿女婿,就是为了给林松铺路搭桥,好往上爬?容氏一叠声的骇笑,摇着头道:我不信她的心就能偏到那份儿上去!榕哥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
萧淑云揪着帕子,眉眼淡漠,轻轻说道:淑云听说,当初婆婆生大爷的时候,生了几天几夜,差点母子俱损。后来好长时间,婆婆都不愿意看见大爷。恍似大伯母当时还把大爷抱过去,悉心照料到了一岁,才又被婆婆抱回了二房去,却也不知道,这是讹传,还是真的?
见得容氏忽然一怔,萧淑云便笑了。
那梦里头的她虽是个憨傻的,可她到底不是个傻子,有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之所以装着一无所知,不过是因着当时的她,以为林榕已死,她此生,便如那没了源头的河流,干涸无趣,也提不起精神头儿,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打听这种不见天日的陈年旧事。
容氏这里却是想起了往事,不觉触动心肠,半晌,才叹道:当初我比你婆婆先有了身孕,比她大了两个月份,若当时活着生了出来,榕哥儿的长子位置,不定就要挪一挪了。可惜我的孩子没福分,还在娘胎里,就没了性命。我伤心了好久,等着见着榕哥儿那小小的襁褓后,他软软的小身子,绵绵好似小猫儿叫的哭啼声,我的心立时就软成了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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