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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的夜色将孔辙脸上的惊慌和臊热遮盖得严严实实,他说了一句: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无关紧要的。就扬起马鞭,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仰头嘶鸣,很快就哒哒奔跑了起来。萧明山忙也挥动马鞭,两人踏着夜色,往朝和县里焦急而去。
    因着萧淑云和祁氏算得上是撕破了脸皮,她怕那祁氏背地里对她下毒手,于是恳求了容氏,晚上就宿在了东院儿。而那祁氏,果然就在萧淑云的院子里等着她回来。
    屋子里灯火辉煌,祁氏坐在椅子上,脚背上和胳膊上的青紫印子火辣辣的疼得厉害。脚背上的还好,只是青肿了老高,可胳膊上那一块儿,方才内卧里瞅了瞅,却是掉了好大一块儿皮子,露着粉色嫩肉,可疼死她了。
    祁氏出离的愤怒,她那握在把手上的手青筋直蹦,仿佛皮肤下爬满了无数条正在扭曲蠕动的长虫。而她那双原本就总是冒着厉光的眼睛,如今正烧了两团红亮的火焰。那个该死的萧氏,等她回来,看怎么收拾了她。
    林娇躲在厢房里,看正屋那里明光闪烁,心里充满了惊恐和忧虑。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她却清楚,嫂子这回必定要在母亲手底下吃苦头的。她不喜欢母亲,她喜欢嫂子,她不愿意嫂子吃亏。
    于是林娇假装要睡觉,叫丫头都去了。等着屋里屋外都安静了,她又悄悄起身,开了门儿溜了出去。
    门口守门儿的婆子正蹲在墙角儿打瞌睡,林娇将大门慢慢开了一道儿缝儿,仗着身量短小,便钻了出去。
    那婆子只觉忽来一阵凉风,睁开眼定睛看了看,却是四下黑洞洞,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林娇出了大门,外头黑黢黢的巷子叫她立时就吓破了胆子。
    她害怕极了,可她更害怕嫂子一无所知的,就碰着了盛怒的母亲。于是抿了抿唇,哪怕眼睛里盈满了惊恐,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飞速奔跑在了巷子里头。
    然而东西两院之间,早就因着旧年的隔阂,堵上了那道来往的月亮门。另外一道门,却是有人把守着的。
    林娇不敢去叫门,又怕嫂子回来了,没个准备就被母亲逮了个正着,于是蹲在了黑漆漆湿漉漉的墙角根儿,双手圈着腿,抬起头看漫天繁星,泪水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母亲好可怕,嫂子该怎么办呢?
    祁氏到底没能等回萧淑云来,正是恼羞之际,先前被她派遣了出去找二老爷回家的下人回来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太,老爷他喝醉了,怎么也叫不醒。
    这却成了压垮祁氏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她登时悲愤仇恨重叠交加,抱起条案上的琉璃花瓶,怒不可遏地摔在了地面上。
    气喘吁吁地看着满地的碎渣,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去,再找了人去叫二老爷,告诉他,再不回来,松哥儿的前程就要没了,这个家也要没了。一切都没了,就叫他死在那些妓。女的身上,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可惜,二老爷吃花酒醉醺醺的,就算是拿了锣在他耳边敲,也阻止不了,他一个呼噜连着一个呼噜得扯。那去叫二老爷的下人也不敢回去,就蹲在那妓子的门外头,等着二老爷酒醒。
    于是,晨起时分,当萧淑云和容氏坐上了马车,由林辰前头引路,往县衙里去的时候,才在大门口处,见得了满脸惺忪,浑身酒气儿的二老爷。
    二老爷昨夜里被那妓子灌酒灌得猛了些,如今虽是酒醒,但脑袋仍旧昏沉沉,疼得厉害。那寻他回家的下人虽是一路上叨叨个不停,可听进二老爷的耳朵里,却只是一只扰人清净的苍蝇,嗡嗡个不住。于是他压根儿什么都没听见,故而在见着林辰的时候,二老爷甚至还和林辰摆摆手,扯扯唇角笑了两声。
    车外马车辘辘,听在萧淑云的耳朵里,叫她的一颗心扑通的跳个不住。
    因着她是商门出身,虽是家中富裕,可记忆里,爹爹却是被无缘无故的,请去了衙门好几回。后来都是娘送了银子过去,爹爹才被放了回来。
    虽是人回来了,可去时候穿的绸缎长袍子,却被换成了破烂不堪的肮脏乞丐衣,人也饿瘦了,脸上还有青肿的印子,肿得老高,甚是骇人,每回都要把萧淑云吓得半死。再后来,娘说,爹爹找到了一个大靠山。自此后,便再不见爹爹经历牢狱之灾了。
    可那些爹爹呆在牢狱里,一家子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活得心惊胆战的日子,却好似烙印一般,印在了萧淑云的骨血了。
    虽是如今大了,可她一提起衙门,还是情不自禁的就要打哆嗦。再者,她也是知道的,这世道是官官相护,因着她那四叔在衙门里做官,她再不曾想过,会要通过告状,才能要回了她的嫁妆和和离书来。
    手脚心都在冒汗,萧淑云有些坐不住,又羞于和容氏说起自己心中的恐惧,就转头轻轻撩起车帘子,往外头张望了一眼。却是这一眼,被外头正在喝着豆腐脑儿的孔辙,看了个正着。
    第027章
    在看见萧淑云的那一瞬间, 孔辙呆住了。
    那狭窄的车窗里, 佳人挑起卷帘, 依旧美若桃花,颜色娇艳,可隔着这么多不能见面的岁岁年年, 却叫他恍然生出了水中望月的错觉来。
    他竟然不敢相信,他看见她了。这么多年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看见过, 那张梦里梦外, 都叫他不能忘怀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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