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隔了半月后,萧淑云上香的归途中,便又在路上,好巧不巧的,再一次撞见了林榕。
林榕身上污得愈发厉害了,原来那衣衫还只是脏,如今却是破破烂烂的,两条腿都露在了外头,黑黢黢的,还有些暗红的颜色。
萧淑云叹了口气,落了帘子,和外头的长安说:你去拿些吃的给他,看能不能引得他跟着咱们一路回家里去。
绿莺虽是觉得那林榕倒也可怜,只是听得这话,登时心里一揪:娘子要把他养在家里吗?
萧淑云睨了她一眼:那哪里可能。说着又去和长安道:若是他肯跟着回去,回头你打点了包裹,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一路把他送去了碧溪镇的洪府吧!又跟着叹气:左右那里是他的家,还有两个孩子,也不能没了父亲不是。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绿莺还是嗔道:娘子就是好心,他们林家那般可恶,依我说,活该他受了这现世报。
萧淑云捋一捋碎发:好歹看在大太太的面子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林榕得了吃的,还真是愿意跟着长安,一路缀在马车后头,便到了大门前头。
长安叫旁人赶了马车回去,又塞了一块酥饼给林榕,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出来。又嘱咐了看门的刘老头儿,叫他盯着,别让他给跑了。
然而,又过了一月,萧淑云趁着秋色迷人,想要去外头散心看景,出得大门,长安的马车便被林榕给拦了下来。
林榕傻呵呵地笑着,举着脏兮兮的手冲长安道:饿,饼,吃饼。
萧淑云在里面听得林榕的声音登时大吃一惊,撩开帘,定睛一看,不由得讶然道:长安,你没把他带回了洪家去吗?
长安百口莫辩,委屈道:娘子信小的,果然是送回了洪府,小的还瞧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大爷哭呢!还有两个小孩子,也哭个不住。
这话儿倒是不错,萧淑云奇道:这却如何又来了此地。眉心皱了皱眉,说道:你去叫人送了信儿给洪府,叫洪府的过来接人。又吩咐道:且先回家去,长安把他带去了乡郊的庄子里叫人看着,莫要叫他饿着了。
这厢刚把林榕安顿好,着人送了信儿去洪家,不成想,大太太容氏,却是坐着马车,把林娇送了过来。
坐在敞厅里,萧淑云想着方才容氏那马车后头,缀了两辆搁满了箱子的车子,又瞧得容氏面容憔悴,不由得问道:瞧着大伯母可是脸色不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娇不等容氏开口,接嘴道:家里头出事了,如今爹娘跟着三哥哥,去往宁州了。好在大伯母家里还好些,大哥哥虽是进了牢狱,后头又出来了。
萧淑云大惊失色:这是出了何事?
容氏叹道:松哥儿那孩子不长进,说是受了人家的银两,办了糊涂事。只是那家苦主不肯从了这结果,去上头告状,倒引来了一个青天老爷。罚了他倒也罢了,却是莫名其妙把你大哥也牵扯进去。幸好没事,只是,家里的生意,却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的阎王爷,被挤兑得不成样子,你大哥急得头发都白了,又赔进去了好万两的银子。好在,志哥儿捎了信儿回来,我和你大哥一合计,便预备往他那里落户去了。
林志捎信儿回来了?萧淑云心里又惊又喜,然而终归不曾故意询问,又想到那祁氏一家子,忍不住问道:便使了些银子过去便好了,怎的叫流放了。
容氏摇摇头,苦笑:也不知道松哥儿得罪了哪个人物,不依不饶的,竟是使了绊子,你大哥也差点折了进去。故而志儿一捎信儿回来,我便寻思着,朝和县呆不下去,换了地方也行。总是生意也不行了,二房当初为了救松哥儿,把宅子也给卖了,和旁人一处住着,到底不舒服。
萧淑云倒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上辈子林松倒是顺水顺风的,一路做了县令后,她临死前,那祁氏恍惚正打点着什么,好似便是为着林松继续往上爬的事情。不成想,这辈子竟是得了报应了。
眼睛忍不住看向林娇:大伯母也要带着林娇走吗?
林娇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上前伏在萧淑云的膝上,抬着脸闪着大眼睛笑眯眯道:我不去,我要和嫂子在一处。
萧淑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嗔道:都说了,叫姐姐。又喜欢地看向容氏:果然吗?
容氏笑道:自然是果然的,我倒是有心把她一并带了去,偏她死活不肯。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萧淑云道:这里面,是我给娇儿准备的嫁妆。不多,总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一番离去,只怕是山高水长,难得见面了。容氏喜欢林娇的乖巧可人,然而也知道林娇心中谁是最亲近的,到底不忍心逆了她的苦苦哀求,便打点了嫁妆行装,便把林娇送了来。
萧淑云自然欣喜过往,摸了摸林娇柔软的发,笑道:只要娇娇不嫌弃姐姐和离的身份,姐姐自然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林娇便住了下来。只是没过几日,那洪琇莹,却是坐着马车,亲自来接林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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