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待要说话,却是胸口一阵恶心,俯过身就对着地上的痰盂吐了起来。
因着要和林娇说话,萧淑云就把丫头都遣了出去,林娇就忙上前给萧淑云拍背,又端了茶,叫萧淑云漱口。
一时风平浪静,萧淑云才躺在厚实软和的引枕上,气息纤弱,嗔道:你这丫头,和你说了几回了,叫你不要去惹她。她是长辈,你是晚辈,要人看去,可不是要说你没家教,没规矩。我晓得你这是为了我,可我也不愿意旁人说你不好。你眼看着大了,要说亲了,这名声给坏了,可不是叫我愁心吗?
林娇只笑眯眯抿着唇,也不说话。
这话却是没错,林娇也晓得,姐姐这是为着她。可也正是因此,她才愈发舍不得姐姐受了委屈。有道是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她们分明没有血缘,却比亲的还要亲。
萧淑云一瞧见林娇这模样就头疼,自打她被她娘岳氏教养了一段时日,如今就成了这副厚脸皮的模样。凭你怎么数落,我只岿然不动。
萧淑云也是没法子,又舍不得说重话,只不痛不痒责备了几句,就觉腹腔里头一股子恶心劲儿就涌了上来,立时扑在榻沿上,就呕了起来。
唬得林娇忙上前去给萧淑云抚背,一面又细心地端了茶水给萧淑云漱口。一番折腾后,萧淑云也没了心情去教训林娇的不是。这事儿,便又这么轻飘飘揭了过去。
夏氏和林娇吵嘴,心里头哪里不恼,可是她儿子如今的模样她也是看得分明,就是冷眼旁观,压根就不和她做主。她且先忍着,等的就是萧氏那里的态度。可这一月下来,她也算是瞧明白了,不过是一丘之貉,就都由着那该死的臭丫头就来欺辱她。
这般一想,夏氏哪里还能坐得住,就起身换了一身儿新衣裳,重新净面梳妆,收拾得体体面面的,就往后院子里去了。
自然是被拦在了角门那里,孔辙早就提防着夏氏偷摸着去后头寻萧淑云的晦气,早早儿就把话说得死死的。
夏氏进不去,哪里能不生恼。这回可是把她的心给伤得透透的,这个儿子,算是白生养了,没得叫那两个女人给笼络了去,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个二婚的商门女给截胡了去。
隔得两堵墙,夏氏的声音还是传进了院子里去,好在萧淑云身子不适,就去歇了觉儿,林娇却是和绿莺一道听得分明。
林娇皱了眉恼道:这女人就没得一天的安生时候,真真儿是招人烦。
绿莺不好去说那夏氏的坏话,就扯了扯林娇的衣袖,小声道:隔墙有耳,叫二爷听了去,奶奶不好做人。
林娇就嘟起了嘴巴,不高兴了。眼珠子一转,就叫来了一个小丫头,低声说道了几句,就笑眯眯看着那丫头去了。
银凤一旁远远看着,手里头正打着璎珞,见得那边儿廊下,小丫头一头乌亮的头发梳得双丫髻,簪得两朵嵌红玉的蝶恋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来,不觉撇开眼,暗地里咂舌。
幸好她有自知之明,没得漏出了什么马脚出来。这么个厉害的小丫头,竟是和县老爷的亲娘隔三差五的吵架动手,若是她敢冒出点想法来,怕是骨头渣子,都要被啃得不剩下了。
又想起了那忽然就不见了的珠儿,心里头凉意更甚。
这个奶奶瞧着软软弱弱是个好性子,却是下了狠手出来,也是眼睛都不带眨的。好歹也是她的贴身婢女,这人却是说送走就送走了。
想着那珠儿此时此刻也不晓得在哪里受罪,银凤只垂了脑袋,将两滴泪悄悄抹去,就继续打起了璎珞来。
那被打发去办差事的小丫头唤作春喜,今年不过九岁,是林娇自己相中的,倒是和她如今的脾性相近,却是个浑不怕的傻大胆。
那林娇叫她做的事情,但凡是换个人,也不见得就敢去做,偏她听进了耳朵里,就只想着怎么办好差事,再不曾想过害怕什么的。
远远瞧见那夏氏在二门口闹腾着,再瞧有个小厮偷偷摸摸就溜了出去,这春喜心知过不得多久,怕是那县老爷就要来了。于是赶紧的就窜上了前去,和那夏氏一打照面,夏氏立时就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这丫头她认识,正是那林娇身边儿的走狗,每每和那林娇一起,也是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和她动手。
春喜哪里会吃亏,身子一闪便躲开了去,却又揪住了夏氏的衣领子,附在她耳上低语了几句,却只见得那夏氏好似疯癫了一般,竟是翻过身,就伸出长长指甲,往春喜脸上挠了过去。
依着春喜的灵活,她是能躲开了去的,偏她不躲不避,只是把脸侧过了去,却是叫那夏氏,一爪子挠在了脖子上,登时血痕淋淋。
春喜瞅了那边儿县老爷的官袍闪出了一角,寻思着这时机差不多就到了,立时就推了那夏氏一把,随即自己个儿也跌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就哭喊了起来。
春喜这一推,却是做得悄无声息,大家看在眼里的,却是那夏氏猛虎下山厮打那小丫头的时候,自己个儿不小心,就摔倒在了地上。
可夏氏心里清楚啊,嘴上就不饶人。孔辙才一走近,眼里看的,耳朵里听的,都是他无法忍受和接受的。心里只觉一阵钝疼,他的亲娘,小时候也是温婉和煦的,如今,怎就成了这副市井泼妇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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