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氏一听立时做了害羞状,看得夏氏心满意足,心思且这事儿成了后,那萧氏女被狠狠打了耳掴子,岂不快哉!
然而,孔辙却是死活不肯去。任由夏氏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依旧坐在案桌后面,岿然不动。
他心中已是明了,这里头必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他不愿去把自家亲娘想得太坏,可眼见如此,却深知,她们必定是打定了什么坏主意。
夏氏闹了一场,把自己个儿累得大汗淋漓气虚喘喘,然则她那铁石心肠的儿子,就跟个石头人儿一样,半点主意也不肯改变。她不愿意妥协,心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便躺在这地上,看他能如何?
这么一躺,便是大半夜,期间孔辙叫人拿了一床被褥过来,要给夏氏盖上,可夏氏哪里肯,将被褥踢到一边儿,哭哑了的嗓子依旧尖锐得叫人耳朵疼。
我这命好苦啊,生了个儿子是个铁石心肠的,就看着亲娘这般躺在地上,寒了身子寒了心,他怎么就忍心呢!果然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孔辙当然不忍心,然而他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夏氏的那个十三栏,他是再也不能去了。只在一旁跪着,却是半句也不肯松口。
这般一直闹到了后半夜,后宅忽然有人来报,短短的路程,却跑得满头大汗,一进门儿就喊道:县老爷,夫人她,夫人她要生了
孔辙一听这个还顾得上哪个,起身就要往后宅跑。只是跪得久了,双腿木得厉害,猛地起身就是一个趔趄。
那来人忙把孔辙扶住,就听他急道:快,快走!就急忙忙去了,把个夏氏扔在了地上,流了两行泪,哭得死去活来没人管。
萧淑云两辈子了这是头回子生孩子,这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般疼。想着旧时候她那般恨她娘,不肯理会她,倒是心里头生出了许多悔意来。她晓得娘不对,可到底,那是她娘。又想起夏氏的蛮横不讲道理,忽觉得也不是那般可恨。到底是人家怀胎十月生出了自家的相公来,和自己不和睦就算了,相公尽孝道,倒是理所应该,再没错处的。
孔辙来的时候,萧淑云正好一阵儿疼刚过去,香汗淋漓,正是气息喘喘。朱嬷嬷在一旁陪着,安慰道:这才开始呢,姑娘若是能睡着了,就只管去睡。
屋子里点着好几根婴儿手腕一般的烛灯,照得灯火通明,孔辙一进门儿,便瞧见他的妻子正躺在那里,瞧着面色不好,有些泛白。
云娘,我来了。孔辙上前就要去握萧淑云的手。
被朱嬷嬷挡住,笑道:老爷莫急,且先净手,去去晦气。
前院儿了闹腾了大半夜,哪个不知道,不过是充耳不闻,不愿意惹是非罢了。
孔辙忙点头应了,去洗了手,换了身儿衣裳,才又坐在床沿上。
你受苦了。方才净手的片刻,就又听到云娘哼唧的声音,孔辙心乱如麻,直恨不得替她去受苦。
可惜我替不了你。孔辙有些愧疚地摩挲着萧淑云的手。
萧淑云才刚喘过气儿来,浅浅笑道:你又来做甚?这么个时辰了,你赶紧去睡了,等着明个儿还要去办公,再没了精气神儿可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孔辙心里一阵难受,云娘生着孩子受着苦还惦记着他明个儿累不累,偏他的亲娘,好好的日子不过,就过来折腾他,半点子都不为他着想。
你放心。孔辙忍不住红了眼圈:我再不会叫你受半点子的委屈,你且看着我,看着我
萧淑云见他难受得很,软软叹了口气,笑道:那是你娘,我明白的。
这话倒还不如不说,孔辙心里更是内疚难过,抬眼看着萧淑云,目露柔情,抬手轻轻抹去了她额角的一粒汗珠,说道:你好好的为我生了这孩子,相信我,以后不论哪个,都不得在你跟前放肆。我发誓!我许诺!
萧淑云只微笑地看着他,却并不言语。恍惚的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个男人坐在她的榻前,和她许诺,同她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结果呢?
因着是投胎,萧淑云生得还是有些艰难,只生了一天一夜,终在精疲力竭之时,生下了她两辈子的头一个孩子。
朱嬷嬷抱着襁褓,虽是满心的欢喜,可当出了卧房门,瞧见急匆匆满脸欣喜疾步过来的孔辙时,脸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稍微凝结了片刻。
这孩子是个女娃娃,却也不知道姑爷他是否喜欢呢!
孔辙已经欢喜地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述他如今的心情了,想要去抱孩子,却又看见那么一丁点的小娃子,手脚无措了片刻,终是缩回了手去,抬眼看着朱嬷嬷,笑容里又含了几抹担忧:云娘呢,她可还好?
朱嬷嬷见他关心萧淑云,并不曾得了孩子就把孩子娘给忘了,不由得心里舒坦了一些,笑道:奶奶这是头胎,生得辛苦呢,如今还在睡着呢!又把孩子给他:姑爷要抱抱吗?是个极漂亮的女娃娃呢!
孔辙一看朱嬷嬷要把孩子往他怀里放,吓得他顿时后退了几步,可又舍不得地看着那孩子,踟蹰片刻,去揭那盖住了盖子半个脸的锦被,轻声笑道:我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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