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婉堪堪遮住脸上的神色,轻声道:那我先走了,若有事遣丫鬟唤我过来。
七姐跪在地上,拿起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放进去,待刘湘婉离开,身旁跪着的春花,早已泪雨凝噎:姑娘,您何必说这般狠心的话,奴婢心疼您啊
七姐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弟弟唯有与我断了关系,黄姨娘才能将他视作亲生子,才会一心一意他谋划。
姑娘,您太苦了。
七姐抬头看着院中的棺材,苦笑道:至少我还活着,能替姨娘守护弟弟。可是姨娘却与我们阴阳相隔。
刘湘婉出去后,招银气愤道:姑娘,您好心来此为赵姨娘烧纸,尽份小辈的孝心,可七姑娘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此事怨不得她,六弟进了我姨娘的院子,我们便与七妹绑在一起,如今这般节骨眼,还是莫要牵扯太多,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让人抓住话柄,我们只能受制于人。
姑娘,您说七姑娘当真恨极了六少爷吗?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谁知道呢?
赵姨娘去了,这世上七妹只剩下这么一个骨肉至亲,她怎能轻易隔断这份血脉之情,眼下不过形势所迫罢了。
招银不懂,于是问道:姑娘,我们回院子还是去姨娘处?
回去吧!刘湘婉淡淡道。
回到院子,赵妈妈在屋中等的坐立难安,待姑娘一回来,迫不及待迎上去,满脸笑容道:姑娘,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
六少爷交给姨娘抚养。后宅女子多子多福,如今姨娘平白得了一个儿子,日后必有后福。
刘湘婉坐在矮凳上,端起赵妈妈为她斟的温茶,抿了抿淡淡道:妈妈莫要高兴的太早,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福是祸日后才能知分晓。
赵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皱眉道:姑娘?
刘湘婉想起一件事便道:从明日起,妈妈便去姨娘处帮忙照看两位弟弟,待母亲寻到新的奶娘,届时您在回来。
赵妈妈心底不愿,姑娘可是从未离开过她身边,遂轻声道:若老奴去了姨娘处,谁照看您?
刘湘婉淡笑道:招银招娣服侍我便可,似猜到赵妈妈心中之想法,慢慢解释道:如今府中正乱着,六弟又初到姨娘的院子,姨娘那里想必人手不齐,这时候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遂我左思右想,还是让您去最为适合。
话已至此,赵妈妈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低声道:老奴明白。
妈妈放心,最多十天半个月您就能回来,后日便是二姐回门,赵姨娘也会迁至道观,为其诵经念佛,府中也会慢慢稳定,待母亲有了空闲,定会为六弟寻到可靠的奶娘。
赵妈妈低头应道。
妈妈去姨娘院子后,吃食上一定要时刻注意,无论奶娘喝什么汤水,一定要用银针测过方可入其口。
姑娘是怕
刘湘婉低叹一声:小心使得万年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眼下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这便是烫手的山芋棘手之处。
姑娘,赵姨娘这一去,府中情形怕是立马变了?
刘湘婉淡淡道:少了一个对手,姨娘们怕是又要不安分了。
赵妈妈脸色怅然道:赵姨娘去的委实可怜拼死生下六少爷,却折了自己的命,没了亲娘庇护的幼崽,日后境遇堪忧啊。
刘湘婉心一紧,长这么大,她还是头次直面身边之人去世,太太虽说面慈心狠,却从未害过人命,府中庶子庶女皆平安长大,便是如她这般不讨喜的,太太虽冷待她,却并未暗暗授人弄死她。
姑娘,老奴听说七姑娘大闹赵姨娘的灵堂?
刘湘婉缓过神,轻声道:现下想来,七妹之举怕是有意为之。
姑娘,您为何这般说?
人啊,突遭变故便会一瞬间长大。七妹便是个例子,往日虽看着性子阴晴不定,但自从赵姨娘怀孕后,她们母女有了盼头,七妹的性子渐渐收敛不少,会察言观色,会拍马奉承,如今面对赵姨娘骤然离世,不得不为幼弟谋划打算。
赵妈妈垂下眼眸,低沉道:六少爷还好,尚有姨娘照顾,却苦了七姑娘,这般年岁,唯有自谋出路这一个选择。
刘湘婉苦笑:谁说不是呢?
老奴担心会因此牵连姨娘?
妈妈,如今不是牵连,而是姨娘已然入局,不得不随波逐流了
姑娘,这话是何意?
刘湘婉喃喃道:月满则亏水满溢,爹爹的宠爱对旁人来说或许是福,但于姨娘来说则是祸,本可平静安稳的独善其身,如今却被硬生生扯进棋局之中,进退两难。
赵妈妈神色担忧,轻声道:姑娘?
刘湘婉转头对其笑笑,安抚道:有时我们行事是不得已而为之,七妹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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