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霁转身见到严姨娘和杜云歌珠钗翠环的模样,比以前的样子不知华贵多少,心中顿时一沉。时至今天,邵氏已经昏迷多日,杜茂山下令不允许她出院子,所以只能通过丫鬟打听消息,得知的消息是杜西成也还未醒,至于代国公府的事则是完全打听不到。与此同时,正院的地位急转直下,份例大幅缩减,奴仆忽然减少,于嬷嬷也不知所踪。
不祥的预感充斥心头,直到邵氏昏迷三日而杜茂山却还未来看过一眼,她已经确认事情确实不妙了。因为在她看来,母亲再急怒攻心,也没有三天都不醒的道理,所以她怀疑现在的大夫不是来医治母亲的,而是来给母亲下毒的。可是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杜茂山怎么可能没想到,如此怕是故意的了。
想到这儿,就感觉让人心寒,代国公刚被下狱,甚至还未被定罪,杜茂山就敢公然伤子,现在还有害妻的嫌疑。如果只为了撇清代国公府,保住勇毅侯府,不让他们母子三人与代国公府的事上有所牵扯,这样的手段也太激烈了,甚至可以说是无情。杜雨霁始终不相信醉心书画,不慕名利的杜茂山会如此绝情,可是她穷尽方法,多天来却都没能见到杜茂山一面。
到今日,杜雨霁已经认清现实,她们母子三人在杜茂山心中不值分毫,否则也不会多日不管不顾。原来一直以来,勇毅侯府后院的和谐不是因为父母的感情,也不是因为父亲尊礼重数,而是因为代国公府,因为权势。没了代国公府,没了权势,父亲就会公然伤子害妻,软禁母子三人,毫无畏惧。
为了权势,可以忍耐,可以伪装,为了权势,可以狠毒,可以绝情。明白这个,让杜雨霁心痛的厉害,再看窗外的院落,明明是新春时节,却看出冬天的萧索。
现在她请不来新的大夫,但是药却是不能再喝了,至于这粥饭,她也怀疑,但是她不通药理,丫鬟也不懂。总不能让邵氏饿肚子,所以只能先服侍好邵氏,盼望着她早日醒来。至于杜西成,他是杜茂山唯一的儿子,等到代国公府的事过去,应该就会好起来。
想到这儿,杜雨霁冷笑一声,再转过身,背对着严姨娘,说道:同府多年,竟然今日才真正认识姨娘。如今勇毅侯府尽在姨娘手中,定是很得意吧。只是不知道姨娘准备怎么对付我们母女二人?
杜云歌从未看过杜雨霁如此模样,想来人在困境,真的就没资格谈论风姿气度的事了。
严姨娘在奴仆递过来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姑娘何出此言?勇毅侯府从来都在侯爷的手中,至于我,只不过暂时帮着侯爷打理后院而已。等到姐姐醒了,当然如果她能醒的话,肯定还会把这担子还给姐姐。这次我来呢,一是探望姐姐,二是告诉你们一声关于代国公府的消息。
听见代国公府,再看严姨娘得意的神情,杜雨霁知晓代国公府的情况怕是不好。难道真的被定罪了?也不知道舅舅和表哥表姐他们会怎样。
严姨娘不等杜雨霁回话,直接说道:邵弘敬昨日在狱中已经畏罪自尽,代国公的爵位被褫夺,至于代国公府其他人皆已流放塞北。无论男女老少。
杜雨霁已经预料到代国公的事会不好,但是全没想到会落得这个下场。舅舅、舅母、表哥还有表姐他们杜雨霁再也忍不住,多日来积压的无助彷徨和怨恨终于喷薄而出,哭着斥责道:纵然代国公府没落,但是我娘依旧是勇毅侯府的侯夫人,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妾室,还轮不到你来奚落我们!妾室不能扶正,永远上不得台面,而你的孩子也永远是庶出,被公侯权贵所排斥!
放肆!杜茂山原本想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现在过来看看邵氏母女,如果没有意外,留条命也无碍。可是他刚进门就听见这样的话,心中怒火升腾,走进门来,挥手给了杜雨霁一巴掌,这世上的事岂是嫡庶就能定的?如此见识,枉为侯府千金!
严姨娘看了一眼杜云歌,二人相视一笑。杜茂山是庶出,平生最讨厌别人谈及庶出二字,更何况说这句话的人可是代国公府的外孙女。
杜雨霁知晓嫡庶,但是却也没有把这回事太放在心上。但是代国公府和母亲的事太让她气愤,所以才想着极尽讽刺之能事。没想到却被父亲听到了,还打了自己。杜雨霁现在只感觉自己无依无靠,孤寂悲戚,所以全然豁出去,冷笑道:父亲听不得嫡庶,对吧?因为父亲就是庶出,父亲在众多庶出兄弟当中为何能脱颖继承爵位,难道不是因为母亲和代国公府的缘故吗?如今代国公府牵连进贪没案,父亲就如此作态,恐怕早已盼望着一天了!真让人可悲可叹!我不是因为嫡庶而不配为侯府千金,而是因为身为父亲的女儿而不配为侯府千金!
严姨娘越听越乐,只盼望着杜雨霁不要停,一直说下去才好。
只见杜茂山的脸从红到紫再到黑,杜云歌急急地走上前,软声说道:爹爹,姐姐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口不择言。请父亲原谅姐姐吧。
杜雨霁看着这屋内的一群人,心内悲哀,一群虚情假意之辈,真是苍天无眼啊。
杜茂山心想,如果平时不是这么想的,恐怕也不会在气急了之后这么说,顿时厉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当我的女儿,心中只惦记着代国公府,那么就让你得偿所愿。明日我就派人将你送到家庙,让你在那里为代国公府的亡魂念一辈子经!然后对严姨娘说道:把奴仆丫鬟都撤走,让她们自生自灭!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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