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近来为何事烦心?
皇后还未及开口,已被景帝抢了先,不免怪异,筹措已久的措辞,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臣妾有皇上庇佑,岂会烦心。
景帝微微一笑,话语中带着审视的意味果真如此吗?
再坚持未免矫揉造作,皇后微低了头,似有为难臣妾还有个侄女少儿,已是适婚之龄,臣妾本欲撮合平襄侯府二公子与少儿,不想遭遇临江王府替世子求亲,一时没个主意。这等小事实怎好在陛下面前开口。
皇后这番话却让景帝意外,皇后大费周章,只为此事,实在说不通,除非不是做戏。临江王府向萧家求亲,应是世子的主意,他们母子如今的境遇着实艰难,临江王宠妾灭妻,朝野共知。前些年将徐侧妃之女赐予关内侯庶子,本是警示,不想竟一点用也不起,反叫他变本加厉。如此,世子与萧家联姻不失为一招妙棋。至于平襄侯,尚有大用,废在此处,未免可惜。
平襄后几子,皆不甚出息,临江王世子倒还有些才学。
临江王世子能活到现在,自然不止有些才学那么简单,自从徐侧妃生下赵宣,便无一日安生,王妃软弱,护自己尚且艰难,遑论世子。萧少儿既然自许有皇后之才,一个小小的世子妃自然难不倒她,如此再好不过,然则萧少儿那性情,若非没有退路如何肯就范,这却也难不倒皇后世子妃自是尊荣,只怕少儿过于高攀。
若朕亲自赐婚,便算不得高攀了,是吗?皇后。
景帝眼中戏谑愈浓,皇后便知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了个通透,但她并不在意,无所求者为圣,她自然不是,景帝也不会认为她是。
臣妾正想恳求陛下。
景帝唇角微扬朕准了。
晨光绚丽旭日东升,皇后亲自折下一支红梅,交与萧卫儿手上你不必不安,九江王妃若有此心,我们自该成全,若没有,岂非更好。
这些日子,她思来想去,颇觉不甘,她自问对萧少儿的婚事已算尽心,那丫头不知好歹便罢,冯氏送两盒人参来,又算什么,羞辱自己吗?既然她们一个劲的拿临江王府说事,自己成全她们又何妨。临江王老迈昏庸,整日和那徐侧妃颠鸾倒凤,世子却是聪明人,萧少儿嫁过去必是好一通热闹。再有张恒既说自己不宜费心劳力,九江王妃之事自然落不到她头上了,这一计已是圆满。
萧卫儿把玩着手中红梅,心中思绪万千,陛下亲自下旨将姐姐赐给临江王世子,便再没将其纳入宫的可能,姐姐也该死心了罢。至于九江王妃有何绸缪,的确非自己可以干涉。
九江王妃季娴素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却胜在温婉,她的眉眼生的十分温和,似乎天生就带着暖意,让人愿意亲近,虽穿一身素白宫装,也叫人不忍怪罪,太后还是三年前见过季娴素,那时她尚显丰腴,如今却是如风细柳般的削瘦,衬的衣服十分宽大。太后既非铁石心肠,如何还能开口责备。
季娴素并不诉苦,亦无哭闹,只求太后允其和离,语气十分平和。
太后称霸后宫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季娴素让她犯了难,究其根本还在于不忍心这三个字,失子之痛,太后亦经历过,有先帝陪着,尚且难挨,季娴素独自一人,既指望不上夫君,又无母家可依,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但若说同意和离,却是万万不能,皇家颜面太后素来看的极重,岂会为九江王妃破例。
阿素身子不适,不若留在京中调养。这已是太后最大的让步,准季娴素留在京城,过两年等事情淡了,让太医院那边报个病逝,放她自由,也无不可。
季娴素却无喜色,只屈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娴素明白了。
虽说于太后而言,这已是最大的恩赐,但又何尝不是逼迫王妃妥协,若要王妃欣喜,岂非强人所难,太后怎会不明。所以她并不觉得季娴素如此反应有何不妥,反而越发怜惜,说了好些宽慰的话。
季娴素一直微低着头,顺从的模样,只在告退后,才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对待赵显,太后显然没什么耐心,更懒得斥责,直接将王妃要留京调养的事说了,赵显对王妃已是恨极,巴不得一辈子不相见才好,自然连连答应。
傍晚,天空骤然阴霾下起雪来,先是纷纷扬扬如同柳絮杨花,继而成翻滚之势,不需多久,地上就有了积雪,三两宫人,匆匆走过,留下浅浅的脚印。
皇后披上宝石红镶金丝牡丹纹斗篷,站在窗口,微叹一声边关又要多事。话音未落,就有宫婢入内禀报九江王妃薨世了。
细细听来,甚是惊心,只因九江王妃并非自杀而是死在九江王侍婢手里,另找出九江王妃手书一封,言及九江王欲除王妃,实因王妃曾撞破九江王与当年诸王叛乱余党来往。皇后并不愿以险恶之心揣测九江王妃,但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的那一丝怀疑。
太过蹊跷,却又合情合理,果真出于九江王妃的布置,那便是精妙绝伦了,相比之下卫儿那自杀之计未免落了下乘。得罪太后不说,更是将皇家颜面踩的粉碎。
王妃死在此时,着实不吉,丧礼便未大办,那些个御史刚要偃旗息鼓,闻此消息,再次亢奋,奏折如雪花一般堆入衍庆宫,景帝却没再庇护九江王,当天就命廷尉都译去其封地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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