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海沉默着,半晌,牵住明太太的手抚了?抚,“你?受累了,诗咏。”
明太太有点不好意思,拂开他手一笑,“说什么?呢?这有什么?累不累的?您赶紧起来,去外院瞧瞧,我?这就喊辙哥儿媳妇儿去安排人,往街口打量着去。”
明太太风风火火的去了,明思海仍坐在窗下,目光掠过晃动的布帘,移至桌案上倒扣的书上。——他瞧的是兵书,书页上一片空白,没有注名,翻开里面的纸页,才能发觉是手抄的拓本,甚少有人知道,这是上任虢国公陆荏的行军布阵心得……
车中,陆筠和明筝并膝而坐,他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握着明筝的手低头沉默着。
她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他是在紧张。他不?善言辞,向来寡言,明思海为人严肃刻板,也并不好打交道。
“侯爷。”她轻牵他袖角,抿唇笑道,“待会儿到了家,您只当成自己家一样,我?爹虽然严肃,但他不?会为难您的。吃饭的时候,明轸他们要是敬您酒,也别一味都饮了?,实在喝不?得,可以拒绝的。”
上回明轸大婚,他被灌得醉了?一场,如今想来,还觉有些好笑。这人外表看起来无坚不?摧,酒量却只是寻常。端坐在案上抿唇不?言,一盏一盏来者不?拒,人家还以为他多海量,转过脸来,独对着她时,却是完全另一幅面孔,趁醉缠着她,一声一声求她别走……
街口盯着的仆从远远看?见嘉远候车驾近了?,一路狂奔回明家,“老爷、太太,大爷大奶奶!来了,姑爷跟姑奶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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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景阁里,明筝在座下给明太太磕了?头,“女儿成婚后,不?能时常在爹娘跟前尽孝,心中过意不去,日夜祈愿,望爹娘保重贵体,康健平安,万事顺遂。家中一应事辛苦嫂子跟二弟妹照应,明筝心下感激不?尽。”
明太太忙叫人把她扶起来,用帕子擦着眼睛,“傻孩子,说这些外道话干什么??”
侧旁一个年轻妇人红着脸站起身,给明筝施了一礼,“三姐。”
这是明轸的新妇葛氏,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格外文静娴雅。
两人见了?礼,分长幼落座,明太太凑近明筝耳畔,道:“你?二弟妹有了?,昨儿才请了大夫瞧出来的,先前不?知道,你?二弟还带着她去林子里纵马玩儿去了?,昨儿听说,可把我?吓坏了,罚你?二弟跪了两时辰。”
说得葛氏红了脸,低垂头,小声道:“娘,对不住,都是媳妇儿不懂事,不?怪、不?怪二爷的……”
后头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羞涩极了?。惹得明太太等人都笑了?,林氏握着妯娌的手道:“好弟妹,你?别帮他说话,这皮猴儿本来就有些不?知轻重的毛病,娘不?给他点颜色瞧,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明太太说:“轸哥儿瞧着稳重,其实内里就是个大孩子,凤瑛你?别一味纵着他,瞧他做的不?对,只管说他。”
明筝瞧自家亲眷围在一处热热闹闹说话,再想到陆家冰冷肃静的氛围,不?免有点心疼起陆筠来。
她和他生长的环境全然不一样。她父亲虽严厉,可对她的纵容一点也不?比母亲少。
明太太抬眼瞥了她表情,见她眼底颇有落寞之色,以为她遗憾子嗣一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三丫头怎样?侯爷待你?好不好?老太君容易相处么??有没有人给你?委屈受?”
岔过了?怀孕生子的话题,明太太悄悄松了口气。
片刻林氏出去张罗饭食,明太太命明菀等人扶着葛氏去休息,自与明筝二人一道进了?暖阁,母女俩对坐在榻上,细细说着体己话。
一日时间过得很快,吃完午膳,又说了会话,天色就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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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银辉铺地,今儿是八月廿一。
绾心月苑大门徐徐开启,内官弓腰扶着一人朝最偏僻的西北角去。
来人行色匆匆,没有乘轿辇,皂色靴上绣着赤金龙纹样,踏过青石板路径直来到灵武堂前。
经由上回,灵武堂多加了?一倍的守卫,见到来人,侍卫弓腰上前,将沉重的铁链打开。
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男人没有犹豫地跨入,内官和侍卫乖觉地留在外面。
穿过庭院,拨开厚重的石门,刺骨的冷意被风裹住朝来人热扑扑的身子涌来。
他明显事先有所准备,并没露出意外的表情。内里光线昏暗,没有点灯,他摸索着朝内走,冷意越发分明,锦缎袍服耐不?住冰寒,很快他就有些发抖。指尖打着颤,拨开晶莹的珍珠帘子,窗上蒙着不?透风的琉璃,借着窗外凉凉的月色,隐约能瞧出重幔之间,躺着一个女人。
穿着素白的纱衣,披散长发,闭眼睡在那儿,静谧安详。
“卿卿……”
男人开口唤她,连声音都打着颤。
他一步一步走向床帐,靠近了?,才能瞧出,女人睡的不?是寻常的床,而是一座冒着寒气的冰棺。
他坐在“床”沿,神态痴迷的望着沉睡中女人的脸。
“卿卿,朕来瞧你,今日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朕,这世上,但凡你喜欢的,哪怕是天上星,水中月,朕都能为你?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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