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说话,声音虽然很轻, 落地却很沉重。
她看着天空白云无边,金色的日光翻滚, 轻轻说:“召各地女冠,为清秋仙子祈福。”
冉清秋离去之时, 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但阿宝并不需要她额外说明才明白她有麻烦。
但她知道清秋仙子的麻烦,她是掺和不进去的。
她只是个人间帝王,所能驾驭的只有凡俗势力, 虽然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也不过是有心而无力, 做也不过是做些无用功。
尽管是无用功, 她也想做。
“前些年,有阵法一道的大家前来献法论道,言称以九州为阵,可筑千年之阵,保我朝万世安康。此言未免有夸大之嫌疑, 但清秋仙子看过也说确有聚拢气运之势。”
“那便让观中女修,以阵法聚拢气运,助清秋仙子一臂之力。”
阿宝吩咐完毕,这命令迅速传遍九州四海,借助修士之间特有的传讯手段,不过半天有余,这广袤的大地之上,就燃起了金色的气运之火,在开了慧眼的人们看来,气焰嚣张,直冲天际,侵入云层之上。
“这会有用吗?”
阿宝凭借着她粗浅的修为,也能看到这番阵势,可也就只能看得到这个,天空中,云层之上,那被掩盖住的战斗,她并不能窥视分毫。
“会有用的。”她想。
一定会。
清秋仙子必然要胜利。
如此才有天下的胜利。
天庭之中。
冉清秋打破屏障,突入战场之中时,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她和柳炎歌直奔天庭之上,却被那隔绝天地的屏障挡在天庭之外,心中十分焦急,即刻聚拢全身灵气,搅动云层,重重撞在那层无形屏障之上。
屏障纹丝未动。
她并不气馁,继续努力,反复多次击打在同一位置,几十次不行就几百次,几百次不可以就几千次。
这个过程实在是耗费了她极大的功夫,等她终于打碎屏障进入天庭天庭之时,时间已经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力气似乎要耗尽。
灵力更是几乎枯竭。
在逐渐逼近极限的过程中,是苍狗剑——总是苍狗剑,给了她新的力量。
这把用金桐女本体的枝干所铸成的宝剑,源源不断地渡给冉清秋微弱而连绵的灵气。
她打破屏障,插入龙和金桐女的战场时,这场战斗所消耗的时间已经开始用年计算,冉清秋也已经接近力竭。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冉清秋背着手,姿态高傲至极。
“师尊,要我帮忙吗?”她甚至还在笑,云淡风轻,一副大局已定的模样。
金桐女晃了晃脑袋,退开好远一段距离,踉跄着站定,认认真真地说:“不用。”
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脖颈上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半边肩膀上有深深的裂痕。但她的精神状态好极了。她不是别的,她是一棵树,对于一颗树来说,根系还在,那么其他的就都无关紧要。
龙的状况比她要糟糕的多,尽管金桐女并没有造成什么有效杀伤,她的剑总是戳不中蛇一样灵活的龙。他看上去并不狼狈,仍是一副威严的样子,金光灿灿。可是天庭中可用的灵气已经要被他抽干了,在长达几十年的漫长交战之中,他总是占据上风。
可是金桐女总是不死。
他无法结束战斗,也无法逃跑,只能缠斗,而在这漫长无止境的缠斗中,他一点点的耗干净生命。
他占据上风,他会赢,他也会死。
龙深深地呼吸,白色的雾气如同瀑布一样从他的鼻腔中吸入又涌出。
毫无作用。
他疲倦极了,借着冉清秋的到来,找到机会远远退开,盘卷起身子,做出防御姿态。
“凤凰,你终于来了。”
冉清秋微微一笑。
她觉得自己做得很棒。
从阿柳那里,她学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撒谎,或者也可以说是虚张声势。
“凤凰?我?”她说:“你想错了,我不是凤凰。”
她微微偏过头,淡漠地看着龙:“嗯……你想要我饶过你一命?我师尊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听的。”
她说起话来,就像她确实很有把握将龙一击致命一样。
其实她没有。
但是——她握紧手中的苍狗剑,苍狗剑乖顺地伏在她的手心中——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龙的话语中有着隐忍和深情,他急促地喘息着,很快说道:“凤凰,你不记得我了。”
“我当然不记得你。”
冉清秋静静等着龙开始讲故事。
他果然开始讲。
冉清秋完全没再听,她靠近金桐女身边,扶住金桐女残破的躯干,尽管知道她是一棵树,在旁人身上要命的伤势于她来说不过是寻常,心里还是又心疼又生气。
她托住金桐女的后背,灵气在两人之间流转不休,在静静地听龙讲述过去的故事的同时,冉清秋的力量缓缓地增长。
困扰冉清秋的从来不是灵气。
是心境。
现在她心境已稳,金桐女毫不吝啬,将她所积攒的灵气都送到冉清秋体内。
龙的叙述又生动又深情,就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