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的声音一点没有收敛,又明显与方才同大阿哥交谈时柔了两个度。
屋内众人的表情暗自变换了一番。
大阿哥怒目瞪向张廷玉。
张廷玉面上镇定,冷白的面皮却悄悄泛起薄红,“公主,巡抚大人过来了,不知道公主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能解决百姓曲解朝廷用意、抗拒种痘之事?”
太子听此,情绪稍稍收敛,轻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冷星见张廷玉面色呈淡淡的粉色,饶有兴致的又凑近他两分,眼睛又大又闪的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主意,又怎么知道是好办法?”
张廷玉真诚的和冷星对视,像是有些不解的由衷发问道:“公主德爱礼智,才兼文雅,又博学多闻,超俗绝世,这世间还有什么问题能难倒公主的吗?”
大阿哥身子抖了抖,原本瞪视向张廷玉的目光带上了同情。
冷星像一只餍足的小肥猫般享受的半眯起眸子,故作矜持但又半点不矜持的点头道:“嗯,你说得对,我肯定是有办法的。”
张廷玉羞涩的微微敛眸低头,“那公主能说说你的法子吗?”
冷星眼珠子一转,对山东巡抚道:“你明天撘一个台子,把领到的疫苗都摆到台上,再尽量多的把百姓们聚过来,然后再来找我吧。”
这是要做什么?
山东巡抚迟疑的看了看冷星又看了看太子,见太子只皱着眉,却没有出言发问或反对,便对冷星拱手道:“嗻,下官遵命。”
顿了顿,山东巡抚又问道:“敢问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冷星想了想,“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山东巡抚的神色稍稍一松,众人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她如此吩咐到底是何用意,他们都不明白。
冷星严肃的嘱咐道:“时间要定在下午,我今晚要和大阿哥去逛夜市,明早起不来。”
众人:……
见众人或低头或转开视线,冷星眼里浮起一阵促狭的笑意。
她是故意的。
张廷玉无比确认这一点,同时心里又想不通,她到底有什么办法,又为何敢这么肆意的袒露自己的恶趣味。
这个原因直到晚上被冷星带着逛夜市时张廷玉也没想明白,所以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围时不时能听到百姓对于朝廷强制种痘的恶毒揣测,和对于一个六七岁小公主研制出破解天花之法的鄙夷不屑。
张廷玉看着前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和大阿哥、隆科多一起玩套圈,只套中一个陶娃娃,便欢喜得拍掌跳起来的冷星,心里的不解一层层叠加,同时看着冷星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心头又生出丝丝郁闷不平。
她把一堆疑惑留给他,自己倒顾自乐得开心。
这是不是她戏弄他的方式?
摊主笑着躬身取了陶娃娃递到冷星手里,冷星捧着陶娃娃左右张望,一看见张廷玉,便满脸笑意的冲他跑了过来。
那满目倒映的星光灯火,耀眼得张廷玉身子一僵,竟是一动也不敢动。
张廷玉一时也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或许是紧张,他以为自己的对公主的恶意揣测被她发现了。
“送给你,嘻嘻。”
冷星伸出手,见张廷玉愣愣的没接,以为他又害羞了,就掰开他的手塞了进去,然后又跑回去和大阿哥他们一起套圈。
张廷玉握紧手中的陶人儿,心头生出些愧疚和感动,二公主虽然性子恶劣顽皮了些,但对他还是不错,甚至是极其友好照顾的。
直到张廷玉看清了自己手心的陶人儿……
一个盘腿打坐的小和尚……
回到客栈后,张廷玉阴着脸随手把陶人儿递给自己的小厮墨言。
墨言转身去外头寻了个锦盒回来,将陶人儿小心的收了进去。
张廷玉见状皱眉,“你把它收起来做什么?”
墨言手足无措,“这不是二公主送给爷的礼物?”
张廷玉刚想说扔了,听罢又抿了抿唇,万一以后二公主要看这个陶人儿,自己却拿不出来,倒是会得罪了二公主。因为一个陶人儿得罪二公主实在是不划算。
张廷玉缓了缓呼吸,自己不该是这么冲动易怒的人。
“你想得很周到,好好收起来吧。”
洗漱沐浴过后,张廷玉打发了小厮,一个人坐在镜前,来回转头看自己的头发,黑亮柔顺,哪里就秃了,不过是头发留得低了一些。
张廷玉抿紧唇,啪的盖倒了铜镜,头发留得少,又留得低,从正面看可不就是一个光头吗。
*
如论如何也想不通冷星究竟打算怎么做的几人,百爪挠心的难受着,终于熬到了第二日下午。
看着搭好的高台,冷星难得有了上下尊卑的觉悟,对着太子伸手道:“太子先请?”
太子防备的看着她,大阿哥站在冷星身侧,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常泰笑着拦在太子面前,躬身道:“既是公主的法子,自然是请公主上台说话。”
反正此行,无论是谁立了功,功劳都会有太子的一份,倒不必在此时与公主争风头,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倒要叫太子担责。
虽然如此做法,太子能分到的功劳会极少,只是二公主性情难以捉摸,还是保守为佳。
下一刻,常泰就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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