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站了起来:夫人,妾平日里都在滴翠轩闭门不出,几位表妹来了也只在群芳居附近走动,并不曾乱走的。
侯夫人轻轻一嗤:桃花林离着群芳居也并不近吧?
郁二少爷嘻嘻笑道:也许这位表妹喜欢走动?
沈宜织心里暗骂,表面上却只能恭恭敬敬地说:夫人恕罪,宜织一来,表姐就说过只许在群芳居附近走动。宜织是想着,这里是侯府的别庄,哪里有闲杂人等敢乱闯呢?何况侯府既送了表姐来养身子,必定是要派人看着门户的。便是表姐的滴翠轩内院,尚且有许多的丫鬟婆子轮流值夜,更不必说外头的门户之森严了。是以是以虽看着那桃林略远些,因贪着景色就不曾注意。这都是宜织不小心,请夫人恕罪。
侯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开始正眼打量沈宜织。方才这几人鱼贯而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中间那个穿着湖蓝衣裳却插了朵玫瑰宫花的少女,顿时险些笑出声来。
这别庄离着侯府虽远,却是有侯夫人的眼线在此的。沈宜织三人昨日午后进了别庄,晚上侯夫人就得了信了。什么表妹来看表姐,韩家差不多的亲戚侯夫人都大略知道一二,哪里有这么三个十五六岁的适龄女子?分明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帮韩姨娘固宠的。这些手段,侯夫人早看得多了,哪里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这韩青莲找的人也未免太过可笑。头一个,在侯夫人这般人眼中只能算相貌平平,又特意穿了一件紧窄的衣裳*首弄姿,俗不可耐。第二个生得倒是美貌,只头上这一朵玫瑰宫花,便知必定是个不学无术的无知女子。第三个倒算是有风情的,年纪却又太小,那风情便不免有些打了折扣。细数起来,并无一个真绝色,甚至连韩姨娘当年都不如,又如何能抓得住郁大少爷的心呢?
只是到了此时,侯夫人才觉得自己似乎有几分轻忽了。这个连衣裳首饰都搭配不起来的女子,一番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她的话里有三重意思:第一,这是侯府的别庄,无论什么人随便进来,那都是侯府下人看守不力,与她这个客人无关;第二,是侯府决定把韩姨娘送来休养的,如果明知这里门户不严还把姨娘送来,那就是侯府居心叵测;第三,韩姨娘管不到外头,但她管得到的内院却是有重重把守的,脏水泼不到她头上去。
青莲侯夫人似笑非笑,你这个表妹说话怪伶俐的。可读过书么?
只读过《三字经》和《百家姓》。沈宜织低着头回答。这不是撒谎,一般古代启蒙读物就是三、百、千,可惜《千字文》她上辈子没读过;女子大概还要加上《女四书》,她也没读过。若读完了这些,家里有条件的可以再读点四书或者诗词之类,没条件的就直接女子无才便是德了。
郁大少爷压根没听沈宜织的回答,只看着二少爷:二弟来别庄,下人们都不知道?
郁二少爷斜了沈宜织一眼,顺手又摇了摇扇子:大概有几个知道的吧?谁管那些呢。
郁大少爷把脸一沉:来人,把郑主管给我叫进来!
郑主管是别庄的大总管,这别庄上上下下五个管事四五十个小厮二三十个婆子全都是他的手下,有什么好处当然第一个是他的,出了什么事第一个也要找他。
因侯夫人和两位大少爷都来了,郑主管早就候在外头,唯恐主子要找的时候寻不见人。大少爷这里才发了话,没半刻他就进来了:奴才给夫人、大少爷、二少爷请安。
今儿二少爷早就来了,你知道吗?郁大少爷也不让他起身,冷飕飕地问。
侯夫人眉头微动,淡淡道:郑主管事忙,清明也顽皮,来了不与他说一声,他如何能知道。
夫人宽仁,可是别庄这地方不比府上,远远的没人看着,若是放纵了这些人,闹出点什么事来,府里鞭长莫及。郁大少爷一口气说了这几句话,就咳嗽起来,韩姨娘赶紧上前来给他轻轻拍着后背。侯夫人目光闪动,关切地说:这是怎么了,任他有什么事,也别气着自个儿。不如先让青莲扶你回去歇着,这里的事我来处置便是。
郁大少爷摇摇头,接过韩姨娘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他们怠慢了二弟,夫人是二弟的生母,总是不好太过敲打他们,这才纵得他们如此任意妄为,仗着是府里的老人,就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夫人放心,今日之事父亲若是怪罪,我来承担。随手把茶杯往旁边小几上一顿,来人,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郑管事吓了一跳,高叫起来:大少爷,大少爷奴才冤枉啊!奴才到底犯了什么事,大少爷要赏奴才三十板子?
沈宜织忍不住抬头悄悄瞥了大少爷一眼。这大少爷当的也太憋屈了,一个管事竟然扯着嗓子问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这只差高喊大少爷乱罚了。而且刚才大少爷说侯夫人是二少爷的生母,这么说,大少爷和二少爷不是一个娘了?总不可能大少爷是姨娘生的吧?一般侯府这种地方,没有嫡长子出世,是不会让庶子出生的吧?
第二十五章
郑管事叫唤得满院子都能听见,大少爷却是头都不抬,只淡淡道:当着夫人的面这样大呼小叫的不恭敬,是哪里学来的规矩?再加十板子!拖下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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