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姨娘脸色微微一冷。郁清和房里人不少,但只有她和香苹有个名份。只是这般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大字都识不了几个,竟然也跟她一样被称姨娘。虽则她是贵妾,香苹不过是个贱妾,可是在人嘴里都只呼姨娘,谁知道谁贵谁贱呢?何况香苹是侯夫人赏下来的,比之一般丫鬟上来的姨娘还要尊贵几分,平日里仗着有侯夫人撑腰,对她都只是面儿上的礼。否则,方才她说要众人住口,香苹明明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不可能没听见这句话,却偏偏的提高嗓门嚷出来,分明是要给她没脸!想当初自己有孕的时候,香苹如何敢这样呢?
香苹摇摇摆摆地走到门口,笑道:今儿人真是全呢,韩姐姐方才说什么呢?
韩姨娘心里暗暗咬牙,脸上却是淡淡的:妹妹这是从夫人处来?时候可不早了。
香苹笑嘻嘻地指了指丫鬟手里的纸包:可不是。夫人让我给少奶奶带些补身的药材来。哎哟,一样样的都要分门别类地包起来,妹妹我不识得药,可折腾了半天呢。说着故意叹了口气,这几天跟着夫人,可知道少奶奶忙成什么样子了,别说夫人,就是我们做奴婢的看着也心疼呢。这不,赶着就给少奶奶送过来。说罢,径自就进去了。
站在院子里的一干人都看着她的背影。韩姨娘咬得牙根都疼了。她再是贵妾,侯爷生辰这样的大场面,她一个姨娘也只能在后宅呆着,只有孟玉楼这样的少奶奶,才能到正厅去接待宾客。虽然累,那却是正房奶奶的体面!还有香苹,借着伺候侯夫人,竟然也到正厅去露脸!
韩姨娘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自己小腹上。孩子,还是要生孩子。只要能生出长子来,纵然她不是正室,也会有脸面!
第六十五章
香苹进去了半晌,孟玉楼身边的大丫鬟瑞草才笑盈盈地出来:少奶奶起了,姨娘们进去吧。
韩姨娘打头,沈宜红立刻跟上,把沈宜织挤在了后头。灵芝倒是低眉垂眼的请沈宜织先走,红绫在后头笑了一声,跟在了队尾。
孟玉楼坐在上头,端了一碗燕窝粥慢慢地用银勺子搅着,旁边香苹正把一包包的药摆开:夫人说了,少奶奶定要按着日子吃才好,身子是最要紧的。
孟玉楼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兰草就收了进去。韩姨娘打头,领着一群人向她行礼:给少奶奶请安。
都起吧。孟玉楼手按按太阳穴,昨儿晚上都没睡好吧?也是,家宅不宁的,谁也歇不好。
韩姨娘脸上阵青阵红,不得不低头道:是妾看错了人,竟不知这秋晴如此不安分。扰了少奶奶,都是妾的错。
孟玉楼嗤笑了一声:扰了我算什么,昨儿可是连夫人和侯爷都扰了。说起来,从前青莲你身边的人也还都不错,采芳采香都是老实的,这如今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别庄,怎的就带回这样的人来?嘴里说着秋晴,眼睛却冷冷扫着沈氏姐妹。
韩姨娘自打昨夜就恨秋晴入骨,此刻被孟玉楼这样训斥,心里更把秋晴咒得体无完肤,低头道:都是妾的错,原想着去向侯爷和夫人请罪的
请罪就不必了。孟玉楼将燕窝粥往小几案上一放,侯爷生辰的大好日子,闹出这样的事来,只怕侯爷和夫人如今也不想见着你。依我说,你这些日子就在自己房里闭门思过吧,顺便抄上一百本金刚经和心经,供在佛前,也算是去去晦气。
金刚经和心经都不算很长,但要供在佛前的,少不得要认真仔细地誊写。便是韩姨娘这样读书识字的,也得很抄上几天。且抄经就要斋戒,自然也不能行房,至少这些日子,韩姨娘是见不着郁清和了。
发落完了韩姨娘,孟玉楼才懒懒摆了摆手:都回去吧,这些日子我身子不适,就不必来请安了。你们心里有,就比这些面子情好多着呢。
沈宜红见又叫大家回去,不由得有几分着急,抬头道:妾等进府这几日,还没有伺候过少奶奶,容妾等给少奶奶捧茶捶腿,也尽几分孝心。
孟玉楼还没说话,瑞草已经笑道:小沈姨娘,这些活计都是奴婢们做的,不好劳动姨娘的。
这就仍旧是不接她们的茶呗?沈宜红心里着急,不由得看了沈宜织一眼。沈宜织却是气定神闲。她才不想自己找着下跪哩,既然郁清和昨晚说到今天敬茶的事,那他这个时候该来救场了吧?
果然,沈宜织这里还没想完呢,外头小丫鬟已经报了:大少爷来了。郁清和身后跟着红绢,大步进来: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这时候才来给少奶奶请安?
孟玉楼连忙站起身,浅笑道:少爷过来了?听说昨儿晚上是在书房睡的?如今天气还凉着呢,也不知书房的炭盆够不够?
郁清和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昨晚上闹成那样,我哪里还歇得住?若翻来覆去的,又怕吵得宜织睡不着,倒是外头书房清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就集中到了沈宜织身上,连沈宜织自己都被那句宜织给肉麻到了。这个大少爷,也太会拉仇恨了!
孟玉楼脸上的表情即使极力维持,也实在不算是平静,她很想说句什么来挽回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于是一腔火气都向着韩姨娘去了:韩妹妹这次真是闯了祸,妾身已经让她闭门抄几本经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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